“我不知道。”他说,“所以我看到你家来人后我就翻墙进学校找你了。”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本来想去你家洗澡来着。”他说早知道我下课那么晚就懒得管我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梁川。”我笑了笑,又问他几岁了。他竟然还是说不知道。梁川耸耸肩,说:“十六,十七,十八。”收拾好房子时将近凌晨两点,我把书包放下准备开始做作业,梁川一把把我拉起来:“现在这屋子你坐得下去?”我说没事。他一手提起书包一手抓着我就往外走。目的地还是他家。给他的那套衣服现在又递回了我手上,他去给我买了毛巾,给我一个瓷盆:“将就着在门外洗洗,今晚没烧热水。这两天在我这儿将就一下好了。”我点头,又想起没拿换洗的衣物,对他说:“那我明天回去拿些东西。”“随便。”梁川开始铺床。我洗漱好进屋时,他已经躺在床上睡了,房子里很安静。梁川在床上留了一个人的空间,走到床边我却犹豫了。“嫌脏?”他闭着眼睛懒懒开口。我摇摇头,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又说不是。他家里很干净,所有东西都按一定的秩序摆放得一丝不苟,墙皮脱落虽然严重,但地和桌椅家居却都是擦得快要反光。除了第二晚下课我火急火燎收拾东西赶着回家拿些要紧的日用品,想着拿完还要去梁川家,奔出教学楼的速度更快了些。还没走到门口,远远的,值班室发出的光晕边缘,梁川站在那里等我,身后几管霓虹灯模糊闪烁。我慢了下来,走得很慢很慢,五十米的距离巴不得一步能踏走半生。梁川和保安在有说有笑聊着什么,恍然间看到我,接着和保安打了个招呼就这么疾步朝我走了过来。他拉着我的手腕走在我前面,埋怨道:“怎么走那么慢。”晚风轻轻吹过,他的头发跟着动了动,我闻到一股烟味。“你抽烟了?”“怎么?”他头也不回,“你想尝尝?”“不想。”我摇摇头,“你以后还来接我回家吗?”他沉默了两秒,紧接着像是笑了,说:“不接。”我不再说话,任由他拉着我走。结果那晚我见到了夏峰。他正在挨打。正在被要债的人打得满地找牙。就在拐弯的档口,我站在走廊拐角,才踏出来就看见房子里倒在地上被围殴的他。要债的人背对着我,手里或装模作样或真枪实干地拿着棍棒,该拿的武器一个人都没落,楼道里清晰地回响着那些拳打脚踢的攻击落到夏峰身体上的声音。他整个人都被挡住了,只有脑袋刚好正对着走廊。在发现我之前他的神情都是麻木的,躯干和大脑分离了似的,被打得遍体鳞伤,承受着辱骂折磨的那个壳子好像与他毫不相干。直到我出现在走廊。他突然瞪大了那双被揍肿的眼睛,却不敢发声,只能撑圆了还没吐干净血水的嘴,用口型告诉我:“走。快走。”我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和他一样大,大脑空白得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身体也和他一样麻木,失去了感觉,迈不动一步。梁川反应很快,在意识到此刻正在发生什么以后便一把把我拉进消防楼道。短暂的空白期过后我反应过来,正要开口,梁川先知先觉地捂住我的嘴,我甩开他要跑出去看我爸,他死死箍着我不让我动弹。理智逐渐在我身体里溃散出走,我发了疯似的捶打他,像房子里的人对我爸那样对着他拳打脚踢,他抱着我定坐在台阶上不为所动。我心下像是弦上待发的箭,只想挣脱他冲出去看夏峰,下一秒就卯足劲低头咬住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抬起右手摁住我的头,手指穿过我的发间极轻柔地慢慢摩挲着我的头皮,大有一副跟我比比看到底是我先松口还是他先松手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