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时易做得出来这件事情。
他终于有了一些恐惧感——这是当年进局子都没有的感受。
“你放开我。”
时易的右手手腕上青筋突起,左手掐着时雨的脖子,“你他妈给我听好了,我没跟你开玩笑,再让我看见你一次,我就弄死你。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压根不怕失去。”
时雨看了时易许久,最后憋出一句话,“那你给我钱,给我一万块钱,我就消失。”
“砰!”
时易又是一拳砸过去,“你他妈听不懂我说话?”
时雨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他的口腔中全部都是血液。
舌头破了,最柔软的地方带来难忍的刺痛感。
他不想死,他还不想死。
时易用指头顶住他的下颌,冷道:“说话,不然就点头。”
“……知道了,我知道了。”
时雨说,牙缝中滋出鲜血。
次日晚上,时易将辛念接回家后,再次坐上了前往朔城的飞机,这次带上了张明凯。他既然已经决定开一家民宿,就没打算放弃,有多辛苦都能忍着。
他们找了一个地理条件优越,定位在中上层消费人群的民宿,准备先在这里打工三个月。
时易离开的时候,燕城又下了一场雪。
天气预报说,这应该是这座城市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辛念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踩着薄薄的雪层,身后是她的脚印。
抬头看着暗沉的天。
云迷雾锁,阴雪蒙蒙。
她最近总是在跟时易离别,次数太多,她常常感到没有安全感,似乎总有某一次,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当树枝上的雪丝丝化成水,全部滴落之后,奶奶的病情恶化,父母于是更加忙碌,照顾弟弟的担子全部压在了辛念身上。为他做饭,送他上下学,全盘接受他的所有坏脾气。且父母不在家,他越发不受到约束,辛念的日常几乎完全被占据,她偶尔疲乏地坐在桌前,竟然倍觉恍然——
“我真的是个高三的学生吗?”
辛念与辛浩洋相看两厌的程度在这一个月迅速恶化,几乎到了无法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地步。
她更加烦躁,不耐地合上练习册。
数学公式和历史纪年表重合,辛念深深地感到无力。
她觉得像是自己陷入了流沙,越使劲儿,被埋入的速度越快。
仲春过后,全市迎来了第一次模拟考。
辛浩洋昨晚不肯睡觉,吵得辛念也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加之来例假,她头疼欲裂,脑袋空空如也。果然在成绩出来后,红色的成绩像是淋漓鲜血,不堪入目。辛念从来都不是无坚不摧的人,一旦被不断地否定,她便会陷入自我怀疑的恶性循环。
她连续几日都无法让自己振作起来,班主任见其始终努力不得法,想了许久,终于拨通了她母亲的联系电话。
下午飘了雨,辛念细心,一直在书包里备着一把伞,她站在小学门口等辛浩洋出来。
待同样等候的家长都走得差不多时,才终于珊珊赶来。
辛念盯着他,怒道:“你放学不出来,去哪里玩了?”
辛浩洋伸出自己满是泥巴的手,满不在乎地说:“我跟同学玩去了。”
辛念拧着眉头,绕着他转了一圈,“辛浩洋!你身上也到处都是泥,你多大了?恶不恶心?”
辛浩洋伸出舌头吐了吐,本想往她身上一蹭,忽然想起那个烧烤摊的哥哥的威胁,浑身一抖,哼了哼,没说话,大爷一样地背着手往前走。
辛念觉得很脏,离他半米远,唉声叹气,心道今晚又要熬夜替他洗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