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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斯利安静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佩斯利抬起头?,看着放晴的天空,遥远的月亮冷淡地飘在高处。下个夜晚就?是残月,此刻的月亮弯而?细,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消失在夜空中。
她有点思念罗西南多了。
红头?罩蹲在一边,仔细检查那个被他们带出来的男人。自从走出洞窟,对方就?咬紧牙关,死死闭着眼睛,拒绝与外界交流——但他的身体?情况看上去还不错。
“这?家伙是被催眠了吗……”
佩斯利托腮看过去:“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疤。”
“什?么疤?”
“十二个圆弧围成一个圆。我推测是某种?月亮图腾。”
“……”红头?罩也看了眼天空:“所以,为什?么是月亮?”
“月亮代表死亡和新生……崇拜它?没什?么奇怪的。”
“但我没见过崇拜成这?样?的。”
佩斯利觉得喉咙又开始痒了。她努力?忍耐着,毕竟吐羽毛真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
一阵隐约的震动传来。佩斯利立刻起身,看见维卡正跌跌撞撞地从洞穴入口?跑出来,跑了一段距离再扑倒进旁边的草丛。
震动越来越明显,直到周围的树木都开始不停摇晃。几?秒钟后,强烈的水流像海啸一样?冲出了洞口?。
紧接着地动山摇,山峦石块被撞碎。一个巨大的身形随着倒灌进洞穴中的海水翻滚了出来。它?有着暗绿色的鳞片,其间点缀着点点蓝光、巨大的、嶙峋的背鳍、粗长的尾巴、巨人一样?的手臂。它?喘息着扭动庞大的身躯,却?只能挣扎着在原地挪动。因为它?缺失了三分之一的身体?,甚至只有半块脑袋,暗红发黑的烂肉暴露在夜空中。这?个残疾的生物发出一阵有规律的低吟,像是生锈的巨型机械转动发条。
佩斯利一动不动地盯着它?。比恐惧最先出现?的是某种?滞涩的情绪,大概是震撼或者悲伤。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生物,每一片鳞片,每一条肌理都映入眼帘。所谓的“神”不再是什?么抽象的概念,而?是真实存在,拥有生命力?的自然造物——和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以及人类,没什?么不同。
就?在这?时,远处的维卡突然发出崩溃的叫喊:“不!不不不!”
蓝光愈盛。但这?个生物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重新长出血肉。在淡漠的月光下,它?像一张被点燃的纸,鳞片的缝隙中升腾起蓝色的火焰。它?向前爬了一步,原本的伤口?开始焦黑萎缩,随后周身都被浅浅的蓝光笼罩。没人有能力?阻止它?自燃,而?它?也不曾挣扎,连皮肉被烧焦的味道都没有。
空荡荡的山野中,那只巨大的怪物安静地燃烧着。直到皮肉、骨架和内脏全部化作银色的灰烬。
漫长的囚禁,痛苦的等?待结束了。将死的神明终于与永恒不变的月光重逢。
但直到最后,直到太阳升起,故乡的海水仍未浸润它?茫然无措的眼眸。
把马西亚·沃克送进奈何岛的诊断书上写着“情绪不稳定,有精神分?裂症状,极度危险”。
说老实话,她?这种情况放在高手如云的阿卡姆其实算不上有多厉害。在外面?的世界,用一支圆珠笔杀死狱警的确耸人听闻,但在阿卡姆医院,这种行?为和“爆破六条街道给女朋友庆祝生日”或者“绑架一百个人强迫他们玩现实版大逃杀”比起来还是很温和的,简直可以说是正常。没过几天,马西亚病房门口的警卫就被撤走了。
她?一直很安静,积极配合治疗,频繁和医生谈话,甚至和几个护工搞好了关系。她?攒下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小纸片,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会慢慢把它们折成千纸鹤放在床头。这些小小的手工艺品仿佛代表着她对外表现出来的形象:柔软、模糊、无害。很快,她?在例行?检查时?已?经不需要?穿拘束服了——本来也不需要?,一副手铐就可以限制她全部的活动?。
时?间来到这个多事的雨夜。马西亚·沃克躺在自己的隔间中,内心只有踏实的平静和简单的满足。房间的墙上有一扇小小的装栅栏的窗户,下雨的声音从中传进?来。她?不在睡觉,只是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像个无生命的家具。
在某个时?刻,她?的门被敲响了。
马西亚慢慢坐起身,厚实坚固的大门纹丝不动?,但一个浑身淌着水的男人此刻站在门前?。他有着黑色的胡须,穿着脏兮兮的短外套,脸庞仿佛一面?陶土雕塑,黑色的水从他的衣摆流下来,打湿了一大块地板。如果佩斯利在这里,她?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就是那位船长——在那艘船被丢进?西伯利亚的前?一刻,他逃了出去。
与马西亚视线相对后,船长疲惫地抹去脸上的水渍,用欣慰、怀念的语气说道:“马西亚,我的孩子……”
马西亚轻轻走下床,拉起病服的袖口,温柔地替船长擦干额角:“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能活下来,我们就总会相见。”船长抓住马西亚的手,“……哥谭这地方,真是乱了套了。”
“出了什么?事?”
“我刚刚见了渡鸦的使者。”船长心有余悸地喘口气,“我原本以为,她?是个小角色……你笑什么??”
“她?的确是个小角色。”马西亚捂住嘴,眼中露出温柔的情绪,“——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