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看起来,他其实长得并不像女孩子,只是超脱的漂亮,无关性别。杨兆琥坐在他身边,想起那次祝余给他贴创口贴,低着头从眼睫到嘴唇,轮廓秀致,专注而温柔。他那次就觉得自己岌岌可危了,祝余这幅模样,肯定是喜欢男生的,自己跟他耗久了,肯定要把持不住,为了自救,他在高考前还不知死活地找人谈了场恋爱。这个公交站只有他们两个人,站顶上有成串的雨水落下,凉风簌簌,和顽固的暑气混在一起,又热又冷。他笨口拙舌不知道讲了些什么,祝余似乎都意兴阑珊,脸上有淡淡的笑,清冷冷的很疏离,眼神空空不知道落在何处。杨兆琥猛然见到一个孩子,救命稻草似的指着,“看,有个小朋友!”祝余顺着看过去,是一个穿着小黄鸭雨衣的小男孩被妈妈牵着在踩水,踏着小雨靴在水流里蹦蹦跳跳,小脸蛋嫩红,讨喜极了。他不禁想起梁榭,那么奶乎乎嫩生生的,他以后也要生一个孩子,男孩子女孩子都可以,也要养得这样活泼可爱。杨兆琥看他笑起来,那种自然歆羨的笑容,周身都泛起柔和的光晕。杨兆琥当下神魂颠倒,和他挨近一些,便觉全身滚烫,五感全失,有什么东西哽在他喉头,他溃败般地投降了。“我、我也喜欢……男生。”祝余的视线缓缓从小男孩移到他脸上,似乎蹙了眉,是个极淡漠的神情。杨兆琥涣散地看着他张合的嘴唇,紧张得指尖发麻,耳道轰鸣,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审判。祝余说,“重男轻女不好吧?”结婚吗?“我们队长好像死了。”艾山趴在课桌上恹恹地说。正在刷题的祝余闻言一怔,“出意外了吗?怎么突然去世了?”“不是真的死了。”艾山从桌上起来,手忧郁地拄着脸,“他每天行尸走肉的,看起来活着,但灵魂感觉已经枯萎了。”“哦。”听到不是真死了,祝余就又回去刷题了,他记得那天遇见时杨兆琥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枯萎了。高考长假结束的当天祝余非常僵硬,上课一抬头就要瞥见简希戴着眼镜白皙专注的侧脸。他怕简希拿之前的误会取笑他,但这纯属多虑,那天之后简希再没提过这件事,自然也没有取笑他。祝余其实很疑惑,明明是亲兄妹还是龙凤胎,为什么从来不提?因为知道了这层关系,祝余不经意间会留意他们,发现两人五官确实相似,尤其一双眼睛,笑起来时斜斜上挑,几乎是如出一辙的清润多情。连续两天霍青山都和他们一起吃饭,艾山问他是不是又被女朋友甩了?霍青山就说了那个乌龙,艾山听完大笑,连梁阁翘了唇角,祝余问,“那你和她解释清楚了吗?”霍青山看着他,“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误会吗?”霍青山叼着酸奶,不甚在意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但分手就是分手了。”霍青山谈恋爱时很规矩,他从不勾三搭四,也从不主动提分手,他俊俏,嘴甜,聪明,大方,但只要女朋友提了分手,他绝不再纠缠,也绝不复合。回到教室后,有女孩子给霍青山送水果,霍青山分给他们,吃着草莓笑着说,“她在追我。”他马上又要开始新的恋爱了。他和简希,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像一缕风。高考结束后,高一又进行了一次月考,祝余是第十。鹿鸣每学年下学期的期末考前二十免一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跟辜申班一个待遇,进前十另有奖学金。祝余想拿奖学金,他几次进前十基本都是月考,但往往一到期末大家都会铆足了劲复习。鹿鸣从来不乏聪明又努力的学生,祝余不敢认为自己比其他人聪明,他只好确保自己比其他人更努力。期末前一个礼拜的周五,高一组织了家长会。祝余先前和他妈说过家长会演讲,林爱贞推脱,她总是很害怕给孩子丢人,“满满,妈不行的,妈没读过什么书,上去讲话你们同学家长要见笑的。”祝成礼这一个月身体很见好,偶尔出门散步,还能做饭,给之前撰稿的出版社投了两次稿都过了,他可以去。家长会当天全班都很焦燥,中午一到就频频望向窗外的走廊,一边盼着家长来,一边又担忧家长打扮得不入流会丢面子,基本没人心思在课上了。祝余和其他人一样忐忑,项曼青一说下课他就往外跑,想去校门接他爸,结果一出教室就看到他爸和其他家长一起等在走廊上。祝成礼今天穿了件并不昂贵但熨贴得体的衬衫,遮住了手臂上透析留下的触目惊心的孔包,配了条西裤,梳洗得很干净,脸颊都不是那种病态的枯瘦,显出些红润来,斯文俊俏,整个人看上去温润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