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是实力非常一般的初中,祝余口语底子并不好,也没有特别看重口语,口语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速成的,这个历练的机会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他开始紧锣密鼓地背稿练习,春季多绵雨,有时候不能出去打球,周围一圈人就开始围着他指导,俨然各个都是演讲专家了。艾山:“语气,节奏,语速,你要传递出情绪和感染力。”霍青山:“要有台风,注意肢体语言的运用,以及适当的eyentact。”他两指作挖状指指自己的眼睛,又反手去指祝余的眼睛,祝余瞳光一晃,受惊地往后倒了一下。就连简希也会在他背稿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是undane。”祝余跟读了一遍:“undane。”霍青山接嘴说:“是undane!”祝余:“undane。”艾山窃笑:“是undane。”祝余猛地站起来,“我要去找田老师,把你们每个人都报上。”“诶诶诶!”七手八脚把他拽住了,抬回座上。“什么呀祝观音,这就生气了?”“哥哥们不都是为你好吗?我口语什么水平你不知道?我拿过多少奖!”霍青山恨恨扯他的脸颊。祝余扭过脸不让他碰,脸蛋肃穆完全不搭理他们。“别闹他了。”支着脸刷题的梁阁在他背后抬起眼,把他们逐开,凑到他耳后,放低了声音,简直像在哄他,“跟我练好不好?”被赶走的霍青山和艾山临走前还摸了摸他脑袋,笑着放话,“不准生气了。”祝余恍惚间惊觉自己正在恃宠而骄,他年岁小,长相又稚气漂亮,他们都对他很好,喜欢逗小孩一样逗他,有时简直是宠爱了,跟他们在一起久了,他竟然开始耍性子。他以前从来不这样,就算是对父母他也不这样,他一直自视冷静懂事,在别人眼里伪装温柔机敏。他觉得很不妙,像离弦的箭一样失控,却也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英语演讲中口语优秀与否占很大的成分,只好从音标开始纠音,然后开始单词发音,再练语流。梁阁给他纠音,说到th音标的清音和浊音。梁阁说,“舌头。”他本意是让祝余模仿他把舌头放在上下齿之间,结果祝余懵懂地探出一截滑嫩的舌头,水红的舌尖似有似无地往上勾了一下。空气仿佛都烧灼起来。梁阁只掠了一眼,就错过脸去,低低咳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没忍住又转回来。祝余被艾山塞了一颗话梅,腮帮子鼓出一块,酸得嘴巴眼睛都闭得死紧,脸都皱成了一颗话梅。“……”“啊——梁阁你又踹我干嘛?!断了断了救命!”祝余吃过午饭匆匆从食堂出来,距演讲比赛时间愈近,他准备越紧张。天桥上落起了小雨,三月雨声细,春天的雨明亮而暄和,滴在人身上都酥润凉爽。从天桥上看得到学校里夹道的樱花树,早樱已枝叶婆娑,将盛未盛,校园里绿林扶疏,已是早春好光景。雨并不大,细线一样地斜斜地飘着,他懒得再下楼,索性淋着这场清爽宜人的春雨回去。他小跑着,在漾漾的雨幕里看见前方高挑的身影,戴着连帽衫的帽子,视线不知道停在哪处,雨仿佛都避开她落下,四处都寂静。她在慢慢地踱步,形单影只,有种天地间只她一人的茫然的孤独。好像一缕风。“简希。”疏雨斜风,雨雾落在眼睫上,祝余的眉眼都湿润。简希久梦乍回似的侧过头来,愣神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你长得好清澈。”祝余怔了怔,“什么意思?”简希笑起来,祝余这时才发现她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内眦稍垂,眼尾上挑,像噙着一汪春水,眼底有清亮的光辉,似曾相识的迷人,她说,“很喜欢你的意思。”祝余还没反应,她就解释了。“不要误会啊,不是那种喜欢,就是……”她蹙眉沉吟半晌,像在斟酌措辞,“欣赏,很单纯的喜欢。”其实她不解释,祝余也不会自以为是到认为她对他有意思,简希自由又恣意,根本不会留恋任何人。简希把手遮在他额前,可能因为她高又打篮球,手比一般女孩子要大,手指白皙修长,她微微笑着,声音低柔,“不要淋雨啊。”晚上祝余坐在书桌前例行阅读,读到里尔克的《给青年诗人的十封信》,上面有一句,“在根本处,也正是在那最深奥,最重要的事物上,我们是无名的孤单。”不知怎么,他忽然就想到简希。马上祝余是很舍得下苦工做一件事的,一旦确立了目标,就闷头努力,吃饭都匆忙,是一种在别人看来异常刻苦但他习以为常的状态,毕竟他之前就是这样从400开外到年级11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