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骂完才发现自己说了脏字。等他颠三倒四地吼完,路也到了尽头,四周黯淡下来,祝余的忿然也消了个干净。梁阁下了车,回过身问他,气息有微微的不稳,“好了吗?”祝余看见有汗顺着他眉梢往下落,脸上带着些运动后的红晕,心里五味杂陈,点了下头。梁阁又问,“回家吗?”祝余真的不想回去,他喘不过气,“不回去。”“哦。”梁阁点点头,抬起眼看他,“那我们去开房吧。”祝余站在高档堂皇的酒店大厅,这里看起来昂贵得让他觉得局促。深夜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一个甚至还背着书包,出现在酒店,怎么看怎么不合常理吧。他没有等多久,梁阁就拿着房卡走了过来,“没有套房了。”祝余都没听懂,“未成年人可以开房吗?”而且他甚至没带身份证。梁阁只说,“开了,走吧。”大堂经理把他们送进了电梯,祝余本打算在电梯里问他些话,结果电梯里竟然有个专门按楼层电梯的人,只好又噤了声,安安份份站着。梁阁似乎有些倦了,背着书包懒散地倚着电梯箱壁,直到进了房间,梁阁还没问他,他倒先发制人问了梁阁,“你怎么会抽烟?”“去我爸那,他们给的。”“你爸给的?”梁阁摇头,“那些当兵的,他们抽,也给我发一根。”梁阁跟着抽过几次,不喜欢,不如吃冰棍。梁阁说,“你不要抽了。”祝余不服气地暗忖,你自己都会抽,还管我。就听梁阁说,“长不高。”祝余顿时泄气又憋屈,他其实也很少抽,之前去找何进归修改征文时闻到他嘴里那股烟臭,他就想着再也不要抽烟了。只是有时实在太烦了,烦得心里全是火星,又无处排遣,他就会抽烟。等到梁阁进浴室洗澡了,祝余才后知后觉地打量这个房间,很宽敞奢华,各类设施一应俱全,他站在落地窗前还能看见窗外绚烂的江景。梁阁洗完澡出来问他,要不要吃东西。这个房间绝计价格不菲,祝余不好意思再吃东西了,“不用了,我想早点睡觉。”已经快一点了,等祝余从浴室出来,他们就关灯睡下了。房间只有一张床,但房是梁阁开的,他也不好说想加床或换房,他今天已经折腾梁阁太多了,所幸床很大,他们分睡在床的两端。祝余没有睡着,但他一直闭着眼睛,呼吸也平静而安稳,酒店隔音很好,静谧舒心,梁阁背对他睡着,似乎已经入眠了。酒店的床柔软舒适,室内温度和湿气都很宜人,但祝余就是睡不着。他想起他妈,他以前觉得他妈很爱他,纵然是排在他爸的后面,也是很宝贝很喜爱的。可他爸走后,他在他妈眼里渐渐成了他爸的一个影子。他爸刚去世的时候,他还自我安慰——每少一个爱我的人,我就更爱自己一点点。可他现在觉得不够了,他爸太爱他,他爸一走竟然把他妈给他的爱也一并带走了,那谁来爱我?他觉得冷。身边的梁阁突然动了,祝余即刻警觉起来,果然梁阁的气息慢慢地朝他过来了,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听到梁阁喉头滚动的声音。但他没有动,他还想,梁阁今天为他这样累,亲一下就亲一下,也不算什么。气息在一点点逼近,温热而颤栗的呼吸洒在他脸上,梁阁的唇似乎近在咫尺,他都能感觉到梁阁的嘴唇和自己的只离分毫,他竭力控制睫毛不要颤动。可他听见梁阁“啧”了一声,烦躁地翻身睡回去了。他心里梁阁亲友立场登时上线了,怎么回事?这都不亲?你是笨蛋吗,兄弟?他正这么胡乱地腹诽着,梁阁的气息却再次压了过来,这次没有犹豫,祝余只感觉两瓣柔软的东西湿润地落在他脸颊,克制地一触即退。“最喜欢你。”又睡回去了。祝余只觉得自己的脸从那个唇印开始轰然烧了起来,并瞬间袭向全身,剧烈的心跳引得血液疯狂奔涌,夜晚太静,身下的床垫仿佛都被心跳震得咚咚直响。他口干舌燥,生怕被梁阁听到,热到身体都隐隐颤抖,要沁出汗来。可他一直没有动,装作在睡梦中一无所知,又过了很久,梁阁应该已经真正入睡了,无意识地翻过身来,正对着他。祝余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明明用的是酒店的沐浴露,穿的也是浴袍,却还是那个清冽却温暖,仿佛春天的气息。他悄悄凑过去,放纵地将额头抵到梁阁的肩膀,整个鼻腔盈满了梁阁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