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夏二东一伸手,捂住柜台上的二维码,“姐姐你别——捣乱。”温泠被整笑了:“干嘛不卖我?”夏二东示意她身上的校服:“老板说了,不挣,学生钱。”温泠无语良久,这狗毛病真多。脑中冒出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她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碰到了兜里的美工刀。见温泠盯着菖蒲花看,不知道在想什么,夏二东转过身去,贴快递单:“你要是喜欢,你偷、偷一朵,我没看见。”温泠手支在桌上,撑着脸颊,眼里笑意盈盈:“航哥知道了不得削了你?”美工刀出鞘半厘米,在指尖旋转。“他自己经常偷花,还总偷开得最——好的。”“不是他的店吗,他用得着偷?”越聊越觉得好笑,程应航这个狗,招的店员也可爱。夏二东摇头,继续打包他的花盆:“那、那不一样,这是切花,他那是,直接剪——的盆栽花,毁卖相!”温泠抽出纸巾,擦了擦美工刀上的血迹,收回口袋里,放下袖子。“滴”一声轻响,扫码成功,完成支付。听到喇叭报账,夏二东茫然回头。“我买了。”她笑笑,低头发短信,“我不是学生,我是来砸店的疯子。”【程应航,我来砸店了,有棍子吗?】短信发送,提示音响起,温泠回头。程应航站在楼梯上,手里端着一玻璃盘,看着温泠,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你、你要砸店?”夏二东更茫然了,看着温泠,手里拿着打包带忘了要放哪,又回头看程应航,“阿航,你仇家?”程应航没说话,下了楼梯,将盘子放在柜台上。夏二东立即躲远:“不、不吃,我不吃,要吐了。”程应航没理他,进了后间。出来时拿了根锄头的不锈钢杆子过来,还带塑料防滑手柄的,跟温泠砸咖啡店那天的那根一模一样。温泠看着杆子,没绷住,笑场了,别开脸去。夏二东出去寄快递了,顺便带了几盒酸枣糕出门送人。程应航提了茶壶过来:“现在能聊了?”花草纹的杯子七分满,杯底青叶如绽,轻推她面前。温泠:“我跟你没啥好聊的,我要送她进医院,你能干什么?”女孩垂着眼帘,手指轻点杯口,苍白的指尖,触及白壁杯沿,水汽氤氲中,有种缥缈脆弱的美。程应航移开视线:“你不想跟她生活在一起?”他起身,去取下那捧菖蒲花,剪去过长的花茎,牛皮纸和透明玻璃纸捆扎成束,递到她面前。一捧花抱了满怀,温泠看着妖冶的紫色中,一只只明黄的眼在流淌,浓郁斑斓。她摇头:“我不管她,她就真的孤家寡人了。”救世主一样的腔调,可她想救的不是别人。程应航:“她真的有精神问题?”“也许吧。”温泠笑,“温廷谦不信就是不信,就算拿病历、诊断书给他看,也没用。”程应航:“你为什么帮她?”沉默。温泠闭眼,双手扶额:“我没有帮她,我只是……”想活下去。她忽然觉得好累,说这些好多余。她没有帮陈静蕊纠缠,可是从结果上来说,的确都是叫温廷谦困扰。程应航是温廷谦的养子,父慈子孝的,怎么可能相信她这个谎话连篇的陌生人关于死亡的预言。手臂猛地被拽住,程应航的声音沉得吓人:“怎么回事?!”温泠恍惚了一下,才看清,自己满手的血,浸得左手深蓝色袖子暖烘烘的。程应航拉开她的袖子就看到冒血的伤口,立即死死掐着伤口上方,从架子上扯下毛巾,又拿手机打电话,一阵忙乱。血迹弄得到处都是,桌上、花上,他的手上、衣襟上。眼前一阵阵发暗,虚软,温泠却莫名想笑:“这个伤口还算合格吗?”程应航:“什么意思?”他已经稍微镇静下来,拿毛巾垫着,捆扎止血,确认她手上没有其他出血创口。温泠还未回答,蓦然失重,程应航一把抱起她,冲出门去。这发展严重超出预料,温泠的脑袋空了,无意识地紧紧拽住怀里的花,满手凉意中,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干什么?”“别动,去医院。”暮色全然沉降,街上行人渐少,程应航奔跑着,喘息,穿过行人,穿过风,穿过炎热和遥远的嘈杂。她看到他的下颌,看到颌角露出的深黯天空,看到天空遮挡一面又一面的雨棚,悬挂拉扯的绳索,纵横的电线,看到雨棚间隙一盏又一盏的街灯,在渐沉渐重的眼皮下,努力渐渐地,渐渐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