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喜欢他,喜欢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就想碰碰他,想确认他是真的,他就在这里。却不料程应航倏然收拢,握紧她的手。温泠蓦地起身,手被拉住,逃不掉。“你还、还没睡啊?”她有些手足无措,“吓死人了。”程应航失笑:“你才吓人好吗,半夜不睡觉,蹲在别人床前?”温泠:“我都睡过一轮了好吗?”只是莫名一脚蹬空就惊醒了,就想过来看看他。也没想做什么,就拉拉手什么的而已嘛。结果拉着拉着就越界了,一想到自己刚才傻兮兮地偷亲人家的手,温泠扶额,要死,丢脸丢到家了。好在房间夜色,看不到她脸上蒸腾。程应航看了她一会儿,掀开被子。温泠按住他肩头:“你去哪?你不能下床……”“不去哪。”程应航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深沉好听,“上来。”上来?这是让她上去?!意外于程应航的要求,温泠更意外的是自己的反应,只犹豫一秒,她脱了拖鞋扶着床栏就爬上去。加护病房的床位足够大,温泠在程应航身侧躺好,抱着他的胳膊:“我待会儿就回去,我不压到你。”对他说,更像是对她自己说。像是终于被允许短暂地拥有一个久久渴望的玩偶,小女孩要先懂事地表明自己知道分寸,同时也是告诫自己。程应航心软得一塌糊涂,抬胳膊示意温泠松开。温泠茫然,就见他抬手横放,示意她枕着。温泠:“你有伤……”程应航:“不会压到的,你才几斤几两。”温泠:“哦……”航哥说的总是对的,是吧?某只小心地往上拱了拱,半带犹豫地枕在他手臂上。非常神奇地,在她脖颈挨上他的手臂的这一刻,自然得好像天生就该如此,在他的臂弯里,她找到了独属于她的位置。就在她的心神宁静下来,如倦鸟归栖的此时,程应航忽地收拢手臂将她带近,亲在她的额头上。温泠愣了片刻,低头缩起脖子:“好了快睡觉!”嘴上催促,心里有一万只小鸟腾空而起的雀跃、百万小铃争相绽放的灿烂。病房里又恢复了浓稠的静默,但温泠知道,就算双目紧闭,他俩都没睡着。“泠儿,”程应航轻唤她。温泠睁大眼睛,程应航叫她“泠儿”。在这之前,只有师母这么叫她。程应航一字一句认真说:“我真的没事,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会一直喜欢你,因为你很好,你值得。”只一瞬,温泠泪目。程应航是什么妖精变成的吗?怎么什么都知道?“航哥……”温泠埋在他怀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喜欢我……”她有些没来由地害怕,害怕他下次再有危险,害怕自己不够好,害怕他付出得太多太累了,害怕各种各样的原因会让她失去他。“我什么都没办法给你,我、我没有像你喜欢我那么喜欢你,我怎么办……”说着说着就禁不住哽咽断续,眼泪止都止不住。对着别人,她可以说自己前途无量,可以画大饼;但是程应航不一样,他完全可以拥有更好的女朋友,也完全值得更好的。他可以找一个更温柔更可爱的,能将他照顾得很好,能满心满眼都装着他,能乖乖地岁月静好而不是总给他惹麻烦……程应航无奈,都哭成这样了,还说不够喜欢他?心脏被她的泪水泡得酸涩发胀,不能装下更多的怜惜了。将她拢在怀里,他轻轻梳开温泠的额发,为她拭泪,让她哭个痛快。他能想象,自她年幼时就已根深蒂固的规则,就连母亲的喜欢和爱都是有条件的,她必须足够优秀,才配获得;必须足够付出,才敢拥有。此时的她也许还不能理解,她的出现,于他而言已经是生命中最好的礼物。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生命于他们而言是一场苦行,唯有耽溺于某件事物,某个人,才得以片刻的喘息。所以会在遇到的时候就陷落,在陷落后就放弃挣扎。看不到未来,只想在此时此刻,在命运的轨迹尚且相交的时候,彼此相依同行一段。在亘古无垠的浩瀚宇宙中,在滚滚无尽时间长河里,生命只是星芒忽闪。若有最好的时光,若有最好的感情,都想献上。为此,他愿奔赴以她为名的未知冒险,忍耐沿途自我剥露的痛楚恐惧,仰望烟火绚烂之后的漫天荒凉,只消她一眼回望。“航哥……你再叫我一遍?”“泠儿。”泠儿。泠儿。泠儿……在她不曾听见的时候,他已叫了千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