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后到。”金褚青理所当然的语气,“你们来都没打个招呼,我怎么知道要留房间?”温泠没下去都能想象,金褚青必定是歪坐在软榻上,老神在在。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回自己家我们还得打招呼?!”是金褚青的儿子金勉。“谁告诉你这是你自己家?”老头哼笑,“这是我家,到不到你手里还不一定呢。”金勉蓦然拔高:“欸爸,您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想给谁?”“爸,您可是越来越偏心了,”旁边金勉老婆的声音也插进来,“我们琼琼是您亲孙女,也没见你这么宠的。”金琼琼声音都抖了:“国画我也会,跳舞我也会,我哪里不如她?!您从来就没有培养过我!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嘈杂声中,温泠站在楼拐角,看着墙面托板上的布艺绣花,发呆。她从来没想过跟金琼琼争什么,金褚青是她祖父;而温泠再肆意,也不可能跟师父使性子、大小声。有人说,人们总是轻易伤害亲人,不包括她。她没有可以伤害的亲人。手被轻轻牵住。温泠回头,程应航静静地看着她。拐角处白格高窗投进蒙蒙亮,映亮他发光一样的侧颜,恬静凝视中仿佛含着某种笃定,叫人莫名心神安宁。这一刻,她没有困窘,没有躁动,浮尘一般缥缈的心绪沉降下来,安定下来,沉在他眼里,落在他手心里。温泠闭上眼,缓缓地深深地呼吸,微笑浅浅,捏了捏他的手心。下楼进客厅,温泠:“金琼琼,我来告诉你,你哪里不如我。”客厅里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看向她。不止是金琼琼,连同她的父母,见温泠进来了,都登时面沉似水。温泠歪头一笑,格外纯真可爱:“你嘛,嗓门太大,像个泼妇。”一眼瞥见程应航也在,金琼琼登时气得满脸通红:“你说什么!”金勉怒发冲冠,一手指就杵过来:“我们家里的事,你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话?!”程应航往厅中一站,高挑骁俊的身形,冷眉冷眼扫过去,金勉仰着头瞪视,气焰顿时变成了滑稽。温泠去抱了抱师母,又抱了抱老头,在老头耳边道:“待会儿二师兄三师兄过来蹭饭,您留点给他们施展施展。”老头愁苦:“那俩粘人精……”温泠失笑,就此告别,上楼收拾东西。之后一行人又去城郊花园逗留了一日,安安静静看书,吹风,吃小吃,也算怡然自得。为避开返程高峰期便提前一天启程回去。到家门口已是夜里十一点,温泠困得眼皮打架,刷指纹开门时,玄关灯亮起,又有些清醒了。程应航将行李放在玄关,几袋子的零食放在柜面上。“休息吧。”他转身拉门,“走了。”“程应航。”她叫住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扶着柜子,踩着鞋帮子脱鞋。她的目光穿过整个大厅,望向对面的落地窗,纱帘轻缓起伏,帘外夜幕里,高楼隐约,灯光零星闪烁。穿上拖鞋站到玄关台阶上,温泠转回身来。程应航看着她,一如之前每一次守在她身边时那样。温泠张了张口,感到有些困窘,最终还是问了:“你喜欢我什么?”程应航看着她,筒灯投下的暖光成束地披在他肩头,照亮他微微蜷起的手指。他抿了抿嘴,最终成一个隐约的微笑,就只是这样看着她。眼里映着光,璀璨而静谧。不可言说。温泠视线飘开,有点不易察觉的小小焦躁在咕嘟咕嘟冒泡,像是被看穿了内心。“喜欢我漂亮?”她皱眉认真思索的样子,“漂亮的女孩不是很多么,你可以试着去接触接触,每个都是小甜心小可爱。”程应航淡笑摇头,侧身,拉开门。笑什么笑!笑得她心里乱糟糟的,好傻叉!眼看程应航要走了,温泠心念急转:“那换个问题。”她运筹帷幄的样子,抱臂靠在柜墙上:“‘即使全世界都漠然,我们依然要’这个是什么?”不用特别说明,程应航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钱包里的纸片。即便知道,却不是那么容易回答的。温泠故意的。那必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程应航这种闷骚老狗,脸上淡漠得一批,居然还有放进钱包里心心念念的东西。她知道这样有点幼稚,像是中二少年找场子,程应航在这里将她一军,她就要反扳一城。而她得到的回答,却是亘久的沉默。“算了,”温泠没了耐心,上前关门,“再见再见,晚安晚安。”心里自嘲真是作业太少了,居然想挖程狗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