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目光挪到了蒋侍郎身边,紧挨着他坐着的蒋桂月身上。那目光颇为倨傲,毕竟她是堂堂郡主,哪有她站出来陈述这些的道理。
蒋桂月平日收了她许多好处,又被她使唤惯了,虽然有些害怕盛从周,还是站起来,磕磕绊绊道,“盛大人,当日是我和郡主一道看见的,还有我嫂嫂的侄女孙燕语,原本,我嫂嫂和哥哥也要去的,因伯阳王妃许久未见他们,便多说了几句话。”
“等我哥哥赶来时,石像已经不哭了,我们觉得古怪,陪同的张真人也说石像落泪,匪夷所思,于是,张真人带着十几名侍卫和小厮,去那石像的后面查看,竟然找出了两具骸骨!”
蒋侍郎此刻盖上茶盖,也作证道,“确实如此,本官并未亲眼见石像落泪,等本官赶到时,那里已经乱作一团,后来听闻怪象,也觉诧异,待查出骸骨,本官立刻着人,通传了京畿衙门,后来才知,圣上格外重视,先是着大理寺彻查此事,如今又着锦衣卫亲查,只是,本官也所知甚少,帮不到盛大人什么忙。”
他拱了拱手,满脸都是遗憾。
若非盛大人早就给棠梨交过底,她也要被这蒋侍郎,温润如玉的样子蒙骗了。
只是,知道他和荣安郡主茍且,身边就坐着为自己,生过两个孩子的发妻,更觉他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蒋侍郎当日为何在四坊观中?”盛从周声音淡淡,似随口一问。
“因舍妹和郡主交好,当日要来四坊观中看郡主,正好赶上本官休沐,且念及刚发生京城大火这种事情,本官不放心她,就跟着一起来了!”
“蒋侍郎和令妹感情真好,令妹既然已婚配,出城不是由夫君相陪,却要你这个哥哥,拖家带口陪着,不知杨主事知道了,作何感想?”
棠梨看见蒋侍郎面色一滞,蒋贵月也是有难堪之色。
蒋贵月的夫君,是工部正六品主事,当日蒋家还未起势时,这门亲事自然千好万好,可如今她哥哥仕途顺遂,既有岳丈家扶持,又得伯阳王府支持,她自然觉得那个,日日干着苦差事,又木讷迟钝的夫君,实在是窝囊无用。
“盛指挥使,这是拿我们当犯人审?”荣安郡主面有愠色。
盛从周扯了扯唇,溢出几分嘲弄之色。
“郡主这是何话?本座不过是多问几句,感慨一下蒋侍郎和令妹感情深厚,蒋夫人还未发话,郡主倒是先跳出来了,可见郡主入道多年,还是道心不稳吶!”
盛从周目光散散,似寻常闲聊。
荣安郡主肤白赛雪的脸上,却顿时一热,眸横秋水的眼睛里,也晕着一尾红,淬着毒般狠辣,却平添几分美艳。
孙婉坐在蒋贵月边上,见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破有些意外,却也和善笑道,“盛大人有所不知,我夫君当日读书艰辛,全靠小姑绣活养家,是以,夫君感念小姑之恩,比姑爷更疼惜小姑一些。”
她本是想解释夫君和小姑感情甚笃,让盛大人不要怀疑,却没注意到蒋侍郎面色一沉,十分不快。他如今贵为吏部右侍郎,正三品官身,最忌讳身边人提及过去,那是他纵然位列三公也出身低微的证明,是他不如这些京城贵胄、世代簪缨们的污点。
棠梨将一切神色,都收在眼底。
这孙婉虽然是年方二十六,比郡主还要小上两岁,却因为育有一儿一女,看起来比郡主多了些主妇疲态,当然,也因着善解人意且日常照料孩子,多了许多亲和之感。
“蒋夫人体恤夫君,侍奉公婆,亲善小姑,疼爱孩子,实乃女子典范!”
盛从周虽然对着孙婉说话,可蒋桂月却莫名觉得这话里藏刺,因她赶着来陪郡主,并未管夫君和孩子,更别说其他人了。
可是,感到被讥刺的,何止是她?
荣安郡主,就先坐不住了。
“盛大人这是何意?倒像是变着法子,在骂本郡主一般?且大人自己尚未婚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按着大人的意思,蒋侍郎也当是男子典范,而大人,哼,那就一言难尽了!”
她说完,见棠梨立于盛大人身侧,又接着补刀道,“那这魏执笔,身为女子,混迹于一群男子中间,不伦不类,是比盛大人,更一言难尽了!”
棠梨扶额苦笑,倒也不介意她埋汰自己。
只是,坐在荣安郡主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伯阳王妃,此刻站起身,略带歉意地解释道,“盛大人,魏执笔,荣安郡主自幼被婆母宠坏了,言辞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盛大人和魏执笔,莫要在意!”
“伯阳王妃客气了,郡主是本座的长辈,本座便是被长辈责骂几句,也断无辩解的余地,只是这魏执笔,乃不世之才,由圣上亲封,如今,郡主一句不伦不类,置魏执笔于何地,又要置当今圣上于何处?”
荣安郡主立时火冒三丈,倒不是怕盛从周搬出圣上,而是他一口一个长辈,倒显得自己有多老似的。
正待她开口要骂,伯阳王妃审时度势地拉住了她。
“盛大人,荣安郡主纵有不是,也请盛大人看在,伯阳王战功赫赫,为大靖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多宽宥一二。若是,伯阳王还在,若是郡主有父兄护佑和教育,自不必轮到我这个做嫂嫂的叨念”
她话未说完,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荣安郡主便是骄纵,一时也红了眼角,看向盛从周愤愤道,“若是我父兄建在,如何能容忍你们,这般欺辱我?”
四坊观案10
她们二人一哭,大学士常升的六十岁老母,也跟着抹起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