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那些愧疚和慈悲,暴露了柳月绮的行迹。
棠梨顿笔,对柳月绮此人,难做评价。
案上檀木香炉,升起如缕青烟,盛从周站在廊下,隔着氤氲熏香,袅袅烟雾,只觉魏棠梨的面容,越看越不真切。
此案颇为唏嘘。
回想自己初入锦衣卫时,每次见血见人命,见人性之恶与善,皆感匪夷所思,不可理解。
硬心冷肠,雷霆手段,也是一次次历练出的。
可魏棠梨年纪轻轻,普通农户之女,第一次接触案子,却娴熟谙练,游刃有余,并未表露任何诧异与不解,恍若司空见惯一般,他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大人,你来啦?还有什么交待吗?”
棠梨抬首,见盛从周站在门外,以为他还有公事要嘱咐。
“无事,案子来龙去脉,你可写清楚了?”
“写清楚了。”
棠梨将卷册递给盛从周,盛从周凝目细看,条理清晰,并无错处,一手簪花小楷,亦是写得工整流畅,无可指摘。
惟有笔锋起合处,隐现铁画银钩之势,一如此女表面柔顺和煦,实则傲骨嶙嶙,暗藏锋芒。
“关于此案,你可有什么想法?”盛从周随口一问,试探着棠梨反应。
“大人何有此问?”棠梨不解。
“无他,只是此案颇为波折,令人唏嘘,你倒是淡定!”
棠梨怔怔望着盛从周,想到他必是觉得薛言之死,自己也有责任,难免有些介怀,如此,棠梨便宽慰他道:
“大人莫要伤怀,人之一生,不过如沧海一粟,卑微渺茫。是那些执念,让我们涉江过河,沉浮于人世。
人为执念而生,必为执念而死。
柳姑娘命运凄惨,一番t谋划,害了薛长官,自是罪无可恕,可她一心只为复仇,最终大仇得报,何尝不是夙愿得偿?
至于薛长官,他并非愚钝之人,见到那裹着迷药的点心时,大约已知穷途末路,他既然不想带累大人,又无力救心上之人脱离苦海,日日自责自苦,那些点心,于他何尝不是解脱?
民女唯一遗憾的是,若薛长官非憨厚嘴笨之人,多表露些真心,柳姑娘也能坦诚相待,多一些信任,虽是困局,彼此相助,也并非无破解之法。可惜,薛长官心生自责内疚,妄自菲薄;柳姑娘桃花命薄,几经亲近之人背叛,亦不敢全盘托出,以实相告,以心相交,最后,因果相错,自食苦果,当真可叹!”
盛从周剑眉轻挑,眸色微动,望着棠梨的神色,有些难以置信。却也挖苦道,“你对柳月绮,倒是宽容。她不敢真心相托,就能害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