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因元之荞的落水受到惊吓,吃了点安神的药就睡下了。
其余人均是不重的瘀伤,只需要一些活络油,最后一个唐母,她动了胎气,似乎就要生产。
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妇人生产仍然依靠稳婆或其他有经验的夫人,医馆大夫并不参与。而稳婆没有接受科学知识的教育,遇到妇人难产时,她们通常采用迷信的手段解决,例如给脚先出来的孩子穿上鞋子,试图靠他们“走出来”而顺产。故而在这个时代,怀孕的妇人往往死亡率极高。
元善不擅长妇科,只能做一些辅助的治疗,唐母之后的分娩,最终得靠唐婆。
元知茂对元善这样的行为很不满意,荞荞去救人才落水,结果这唐家人只管救自己人,不仅没想捞一把水里的荞荞,还在救人后立马开船离开。分明就是他们害死了荞荞,可父亲竟还去给人看病。就算那些唐家人对荞荞的落水表示了难过,对父亲的救治表示了羞愧,但这还是令元知茂心里不舒服,宛如胸口堵了一大团气,既咽不下去,也呼不出来。
他觉得父亲都不再是他心里那个伟大的父亲了。
元知荷也有这样的感觉,但她此刻更伤心于荞荞的离世。
元知荷紧紧地攥住身上的公鸡外套,一种不真实感笼罩着她,她觉得荞荞还活着,甚至只要自己一个抬头,荞荞就会从楼梯上下来,叫一声“姐姐”。
梁桦已经平静了,但平静的面庞下是怎样的心绪,只有梁桦一个人知晓。
船已经离开游轮很远了,这时在上甲板,也已经看不见游轮的身影,唐老大担心敌军会追上来,同时也需要上岸给弟弟找洋医生,便在油舱里加满了油,全速前进。
游轮上。
借着招待元之荞,钟墨在科莱丽的眼皮子下偷吃了很多,最后两个小孩都有肚圆,只得来甲板上透气消食。
天上的积云被风吹走,残月露了出来,钟墨望着天空,指着一两颗明亮的星星,给元之荞讲解它们的名字。
“之荞,你要去山俞,还会回陵城吗?”
“不知道,”元之荞看着星星,突然有些想念自己在原世界的朋友,尤其是那个让她看《绯恋》的朋友,她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迅速抛开其他杂念,看向了钟墨,“你呢?你还会回去吗?”
钟墨的卷发被江风吹乱,像极了小狮子,他放下指向星星的手,嘴角有些下撇,“爸爸说等战争结束了,他会带我回陵城……”他扭头看向元之荞,”那到时候,我是不是就不能在陵城看到你了呀?”
“不会的,你要是愿意,等我到了表叔家,我就给你写信。”
元之荞看着钟墨有些乱糟糟的脑袋,突然伸出了手,帮他把头发捋好。
果然,与她想象的一样柔顺。
元之荞还没摸两下,就被钟墨抓住了手,他的脸上又高兴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问妈妈,问她我的新家在哪里,到时候你就往我新家写信,我放了学,也会给你写信的。”
元之荞:倒也不用这么频繁。
“走嘛之荞,问完我们就得回去睡觉了。”
艰难的一晚很快过去,黎明的太阳从江上升起,像是一颗藏在蛋白里的咸蛋黄。唐曦如约在此刻出生,但与剧情略有所差别的是,她嘹亮的啼哭带来了初生的朝阳,却并未驱散江上的白雾。天地仍然被浓雾覆盖着,茫茫一片,难见江水与天空。
唐老大船的后方,闪耀起一片淡白的光,让人辨不出那是什么,直到听见船笛的鸣叫,唐老大才知那是一艘宽大的游轮。
“先生,前方又出现船只了。”
“好,辛苦你了,”钟庆国挂掉电话,转身抱住科莱丽,科莱丽没睡多久,被铃声吵醒时意识还有些朦胧,钟庆国在科莱丽耳边含糊,“老婆,又出现船了,要让小荞起来去看一下吗?”
科莱丽想要睁开眼睛,但最终只勉强睁开了一条缝,“孩子才刚睡不久,就让她多睡会吧。”
“之荞与小墨差不多大,都是长身体的年龄,让她多睡会吧,”科莱丽闭着眼睛起身,一双脚半天套不进拖鞋里,“小荞之前就告诉了我们船标,若是‘唐’,我再去叫醒她也不迟。”
钟庆国拉下科莱丽的手,没怎么用力,就将她重新拉回了床上,“那还是我去吧,”钟庆国打了一个呵欠,也坐起身,“反正待会我也要去驾驶室了解情况。”
科莱丽终于睁开了一只眼睛,看见钟庆国开始穿衣服,便安然地钻进了被子,“谢谢你,皮特。”
“继续睡吧。”
钟庆国快速换好衣服来到甲板上,此时的船速与唐老大的船一致,所以晨雾浓重,但钟庆国还是立刻找到了唐老大的船。
他拿上望远镜,只见那条船的船头和船尾都没有“唐”字模样的图徽,只在靠近船头的船身上看见了一个图案。
但船身似乎被什么袭击了,有着大面积的剐蹭,连带着上面的图案也被削去了大半,压根看不出原样,只能勉强看见一点一横和半撇,像是个“广”字。
钟庆国定定地看了一会,还是决定叫醒元之荞,让她来过来辨认。钟庆国传话给舵手,让他继续这样前行,然后走进船舱,来到元之荞的客房。钟庆国举起叩门的手,刚想敲下,突然又觉得不妥。
钟墨六岁了,但有些衣服还是需要女佣帮忙才能穿好,小荞比小墨小一点,或许也需要女佣。钟庆国转身,叫住了一个往来的女佣,这才重新去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