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轰炸机往游轮飞了过去,还未投弹,元之荞就看见岸上忽然闪过了火花,接着便是“咚”的一声巨响,很快,轰炸机冒出无数浓烟,瞬间包裹住了机身。
有什么东西从那团黑雾中掉了下来,砸向江面,激起硕大水花。
唐老大在驾驶舱里让小唐出去扬帆,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战斗区。
江面滚动了起来,元之荞感到船身似乎也跟着抖动了几下,她身形不稳,扶着船舱的门,才堪堪没有摔倒。
而站在甲板上吹风的唐父与唐母,踉跄地走向最近的船舷,匆匆握住栏杆,才没因此跌跤。唐母一只手托着肚子,靠到了唐父身边,唐父两手把着,尽力让自己站着不动。“二哥!怎么回事!”他转头对着驾驶室的方向大喊。
“看天上!”李然忽然出声,指向天上那被击中的轰炸机,只见轰炸机像是失去控制般,带着滚滚浓烟,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这边飞来。
元之荞看向船桅,小唐正在将其他的风帆也扬起来,试图加快行船速度,躲过与轰炸机的相撞。元之荞连忙跑过去,想要帮忙,可是还人还未到,就听见“砰砰砰”很多声在头顶上响了起来,宛若机关扫射。
如此状况的轰炸机,竟然还不忘对游轮开木仓。
唐父用身体护住唐母,唐母双手抱着肚子,直挺挺地坐到了甲板上。元之荞抱着头,躲到一个木箱旁。
很快,木仓响声过去,而站在船桅边上的小唐却倒了下来。
元之荞趔趄地向小唐身边跑,见他只是被击中了小腿,性命无碍,就准备将他拖往船舱,一个巨大的落水声却在船后响了起来。
是轰炸机坠江了。
他们没有被轰炸机砸到,但翻涌的浪却将他们猛地送前。
晕倒的小唐被掀调的船抛送至船头甲板,撞向了唐父。船舱里的人双脚离地,齐齐歪向一边。元之荞也屁股腾飞,撞向木箱,她的手臂磕到了木箱坚硬的边角,瞬间破皮,并撞出一道深深的红印。
随后而来的是无数飞奔上船的江水,打了元之荞一身,也泼满了甲板。
李然抱着李欣,二人滚到了一边,唐父则是自己做了垫子,不让唐母靠向船杆,他们身上都湿漉漉的。
元之荞顾不及疼痛,她放下护住脑袋的手,看向天边。
轰隆的机声由远及近,像是支援。游轮那边的岸上似乎还在交火,不断有木仓声响起,宛如鞭炮,她隐约看见有架黑色的汽车顺着跳板开上了游轮,车后跟着黑乎乎的人影,场面十分混乱。
他们的船,同游轮越来越近了。
本应是焦灼的情形,元之荞却十分冷静。她知道,一旦游轮开始离岸,那属于“荞荞”的剧情,便要正式开始了。
元之荞想去船头确认唐母的位置,这时,她在岸边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影。
元善找了上来,看见元之荞浑身湿透,头发全都贴在了脸侧,但脸色平静,并没有受伤的样子,心下还是松了一口气,又见倒在船头的小唐,腿上流着血,便放下了先带元之荞回货舱的想法,快速上前几步,去检查小唐的伤势了。
“爸爸,那是小叔和小姑吗?”元之荞站到元善身边,指向了一艘插满黄色旗帜的货船,它靠近游轮,也被游轮上的灯光照耀着,所以能够隐约看清甲板上的模样。
只见一个男人拉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上了船,接着就去接另一个盘着头发的旗袍女人。女人一上船,就立刻抱住了男人,而男人的脸转过来,赫然就是元安。元善将目光转向那披头散发的女人,她穿着素色的衣服,看不清脸,但应该是元珍。
元安的船上又很快上来了另一些人,应该都是船工。元之荞看着他们,终于知道剧情里的“荞荞”是如何遇到唐母,又如何救人的了。
若一开始便没有游船龙祭票券的事,元善他们一家应该会在攻城这晚被敌军惊醒,然后搭上元安的船离开陵城。
元之荞镇定的心突然撞向沉闷的胸膛,她看向不远处木仓声四起,但缓缓离岸的游轮,飞快离开游轮,并向着他们这边开来的元安等人,以及最后坐在船头甲板上,离船舷很近的唐父唐母。
“爸爸,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元知茂也跑了上来,不由分说抓住元善腰间的衣服,并握住元之荞的胳膊,当即就要把人往船舱里带,“妈妈很担心你们,我趁机跑……”
元知茂话还未说完,天上支援的轰炸机就再次投弹了。
水花炸起,元之荞等人都没有站稳,均向甲板摔了下去。跌倒之前,元善用自己的后背护住了元之荞,他自己则忽地眼前一黑。
天上的子弹向游轮射去,而游轮上的大型武器也向着战斗机轰去,唐父抱着唐母,两人刚站起身就摔了下去,唐母紧紧地护着肚子,而唐父看见了天上的流弹,想也没想就侧身去挡。
唐母本就紧张,看见丈夫痛苦地向着船外跌去,当即就要站起身,想要拽住唐父。
又是一个浪打了过来,这次船头翻涌,唐母直接翻身跌下了船,而唐父则从甲板撞向了船舱门,再次发出一声重响。
“婶婶!”李然叫喊着,让李欣扒住船桅不要乱动,手脚并用地就跑去了驾驶室,让唐老大救人。
元之荞此时被甩到了救生圈旁边,伸手向下就能取到营救唐母的道具,原本呼喊让大人去救唐母的计划失败,因为此刻在甲板上清醒的人,估计就只有她、李欣与元知茂三人。
江水黑沉,她看不见落下去的唐母,只能看见翻涌的江面,和倒映着的游轮灯光与天上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