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舱的角落被拉上了帘子,单独隔开,里面应是唐母与唐曦,帘子外躺着正在休息的唐父,唐婆忙前忙后照顾着儿子与儿媳,未得片刻休息。
李然与李欣兄妹俩还在睡觉,李欣的身体时不时颤抖一下,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不好闻吧?”梁桦看向元之荞,脸上有些歉意,她在包袱里找了一下,将所有的水煮蛋都拿了出来,分到三个孩子手里,自己手下还剩两颗,她准备留着与元善一人一颗。梁桦将水壶递给元之荞,“困吗?困的话待会就再睡一下。”
梁桦话才说完,唐曦便哭了起来,声音嘹亮,几乎一下就把李然兄妹俩吵醒了,唐婆见状,急忙撩开帘子去哄,“茹娘啊,该喂奶了。”
梁桦重重地呼了口气,她无言地看向帘子,身为母亲,她能理解唐母生产的不易,但作为母亲,她也埋怨唐母,因为自己的孩子将无法安然休息。
元善也看向了帘子,“忍忍吧,唐老大说最快还有三天就能到山俞,最慢的话,五天也能到了。”
梁桦没有说话,她瞅了一眼元善,背过了身。
她也埋怨元善,就算唐父一家没有直接伤害之荞,但之荞落水后他们的阻止态度,明显就是在害之荞。这点元善全不追责就罢了,但元善竟还主动去帮唐家人治疗。她对元善说了唐父打他的事,元善听了,也继续为其脱责。
“他不是有心伤我,他击中的是我的脖子,让我短暂眩晕而已。”
梁桦还记得她听见这话时,内心是如何的失望,以至于失望到了失语。既然元善不在乎,那么她的孩子,将全数由她守护。
梁桦起身,对着元之荞轻声细语,“闷吗?闷的话我们去甲板上吹吹风。”
元之荞看向梁桦,又看向元善,察觉到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氛围,“不闷,”她看着梁桦眼底的红血丝,拍拍床沿,“妈妈别忙了,休息吧。”
“妈妈不休息,妈妈在这里休息不好。”
这近乎直白的一句话,让元善顿时面色不好看起来,他也转过身去,睡到了属于孩子们的床铺,背对梁桦。梁桦看了一眼元善,坐起身,对三个孩子说:“你们在这里呆着,我去找于夫人。”
元知荷下意识地跟向梁桦,“妈妈,你去哪?”
“我去问一下能不能让你们住上面的船舱,虽然上层小了些,但你们三个小孩,也不需要那么大的地方,如果唐老大同意,妈妈就帮你们收拾一下,好歹住得通风又安静。”
梁桦说这话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唐家人自然也都听见了。李欣醒了过来,她看到了元之荞,内心有些坠坠,李然看出了妹妹的心思,催促着她去道歉,但李欣胆怯,最终低下了头,不想去。
“妈妈我跟你去。”元之荞喝完水,拧好瓶盖,又三两下地剥开鸡蛋,塞到嘴里。
“我也去。”元知荷习惯性地牵上元之荞的手,两人一起走在梁桦后面,元知茂看了眼假装睡觉的元善,不想一个人留下来面对生气的父亲,于是也默默地跟到了元之荞与元知荷后面。
李然见元之荞就要上楼,也不管李欣的意愿,当即就抱上妹妹走向了元之荞,“荞荞等一下,我妹妹有话要说。”
元之荞顿步,看向了把脸埋到李然脖颈的李欣。
李然掂了掂怀中的妹妹,“说呀,你不是要对荞荞道歉吗?这样逃避可不是好孩子。”
李欣转过了身,看着元之荞,想起了当初元之荞为救自己而落水的一幕,羞愧、害怕以及众人注视的压力,让她的眼泪忽然流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荞荞……”
“没事,你也只是想救人而已,”元之荞摆摆手,“我没怪你,但如果有下次,你要首先保护好自己,才能去救别人。”
于杨同意了将上层船舱让给梁桦,还帮着将里面的杂物清理出来,元之荞一边帮忙,一边讲述了自己落水后的经过,梁桦听得心头不断震颤,元知荷也是一手冷汗,只有元知茂听得兴奋,觉得元之荞像极了连环画里的主人翁。
梁桦一双小脚,上下楼梯并不方便,以前在家干活也有帮嫂帮衬,如今只剩她一人,稍微忙活一会便满身疲惫。元知茂和元知荷主动帮着梁桦,将货舱里的铺盖搬到了船舱里。几人整理完,天已经大亮了。
晨雾散去,初阳逐渐炽热,有些闷热的风吹到甲板上,让人心里也跟着燥热起来。
时间太晚,如今想睡也睡不着了,梁桦便搂着几个孩子,坐在床铺上看外面的景色。
“妈妈,之后我们有什么打算吗?”元之荞问梁桦。
梁桦想了想元善之前告诉过她的,说:“电报已经给你表叔发过去了,等到了之后,我们就去你表叔家住。”
提到这个,梁桦突然有些生气,她朝窗户外看去,确定附近没有唐家人,这才继续说:“唐老大需要修船,小唐的腿需要休养,他们一家会跟着你爸爸,也会在山俞住一阵子,等船修好了他们才会离开。”
“那家人也一样,”梁桦语气重了起来,“有孩子,不方便带着频繁走动,还要取子弹,说不准会长久住在山俞,”她哼了一声,语调不满,“你爸爸那个老好人,八成还会热心帮人家找房子。”
元知荷不想父母因此吵架生气,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那他们会住在我们家附近吗?”
梁桦不说话了,心想若两家真成了邻居,自己只怕没有一天是心情好的。
“不会的,”元之荞插话,“唐先生和唐夫人一家,会跟随唐叔叔的船回去,我听他们在上船的时候说了,此行要一起回安省老家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