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善看见元珍骂不还嘴,打不还手,当即气得就与孙老妇理论起来,孙老妇说不过元善,一下就动起手来打元善。元善气极,立即表示要接元珍回家,绝不在这里受孙老妇的磋磨。
听到这句话,元珍终于有了反应,她直白地表示自己要留在这里给丈夫守灵,不会跟着元善离开。元善见劝不动,便当着孙老妇的面,将避难的事情简单地提了一下,然离开去下一家通知了。
等元善走完所有的亲友,太阳已经开始西落了。他伴着落日的余晖,叫了今日最后一辆黄包车。
元善这边不太顺利,梁桦这边倒是逐渐上手,她主动说着今日的进程,并表示自己给娘家的家书已经写好,让元善明日给她寄出去。
“我与帮嫂说过了,她说陵城还有孙子孙女,家人也不愿离开,若是敌军真的攻上来了,他们可以躲去乡下老家,所以就不跟着我们一起走了。”梁桦给元善倒了杯茶,将他的外袍收进脏衣篓里,继续道:“好在帮嫂说可以帮我们看房子。”
“你看,不然我们在离开前把钥匙给她,届时帮嫂能偶尔进屋打扫,如此,等我们回来,也不用再大费周章地清扫一遍。”
“好,”元善同意了,他看向厨房,“干粮准备得怎么样了?”
“快了,今晚就能全部做完。”
“那今晚我去收拾药材与书籍,你有空就把剩下的物什……”元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外面忽然而起的嘈杂声,他疑惑地看向紧闭着的大门,问道:“外面怎么了?”
梁桦也侧耳去听,只听好像有许多人叫嚷着,像是在惊呼着什么,除此之外,还有越来越近的嗡鸣声。
像是轰炸机。
嗡嗡的震耳声似乎能让人的心脏跟着颤动起来,元善第一个想到了报纸里说的轰炸机,顿时单手搂住梁桦,压低了梁桦的身子,将人快速藏进里屋。
安置好梁桦,元善又立刻跑回厨房,去寻孩子们。
只见帮嫂在煎鱼,手中铁锅嗞啦冒油,她的旁边是案板,元知荷正在削土豆,再边上是洗手池,元知茂正在洗菜,只是他的菜没洗多少,耳朵倒是像在听着外面的响动。
“荞荞呢?”元善问向三人,拉上了离他最近的元知茂,将人往厨房外扯去。三人寻声看向元善,都还未说话,就听元善继续说:“帮嫂快把火熄了,带着他们躲到里屋。外面有情况,都不要发出声音。”
帮嫂听见,连忙关了火,胡乱将锅盖扣上,就要去牵元知荷。手伸到一半时才想起有油,匆匆在围裙上擦了擦,“哎呦我的小姐,这些土豆子就别弄了,”她慌忙牵着元知荷往外走去,转头又看向角落,脸上顿时出现了焦急,“荞荞刚才还在这分饼子啊,现在人去哪了?”
“别找了,我去找。”元善招呼着帮嫂快走,自己则向客厅等地方走去。
元之荞一听见嗡鸣声,便迈着短腿,噔噔噔地跑到了一处窗户下,小心地抬眼看向外面。
只见街上有很多人,他们抬着头,像是在看什么。
人们三三两两地停下脚步,原地聚集着。有人用手指着天上,不断比划;有人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有人则不断与身边人讨论,行动着搬来了高高的椅子;只有极少数的人,看向天上时,宛如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怪物,急忙低头逃窜。
元之荞这个方向看不到天上的情形,她只觉得心下不好,像是什么要发生了。
元善找了过来,见元之荞竟然光明正大地往外瞅,当下就急得将人抱了起来,极快地躲进了里屋。
如今已是傍晚六点,天色正在渐渐暗去,各家各户不是点上了油灯,便是打开了电灯,元家自然也是如此。
借着灯光,元之荞看清了屋里的情况。
帮嫂双手环抱着元知荷,脸上有茫然和无措,但更多的是惶惶。她怀中的元知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从厨房出来后就没有人再说话,元知荷问向母亲,母亲一脸惊恐地摇了摇头,示意元知荷不要再出声。
元知荷只好双手交握着,紧紧地按在胸前,好像这样就能止住那颗扑扑乱跳的心。
梁桦单手抱着元知茂,她的眼睛看向元善,像是一艘无法停靠的小船,不安地随着海浪不断飘忽。
她身边的元知茂一动不动,恰好与元之荞对上了眼神。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大家都在紧张,所以他也就跟着紧张了起来。
元之荞毫无察言观色的想法,她歪头看向了护在自己身后的元善。
“爸爸……”
刚一出声,剩下五人就齐齐看向了元之荞,像是在示意元之荞不要说话。元之荞见状,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继续道:“我们躲在这里……”
“嘘!”
元之荞话还未说完,母亲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元知茂更是急得嘘出了声,恨不得自己的嘴就是元之荞的嘴。
众人激动的行为依旧没能使元之荞领会其意,元之荞坚持把话说完,只是这次她稍微尊重了一下大家的想法,元之荞压低声音,道:“我们躲在这里,应该没什么用呢,”她指向家中开着的电灯,“如果外面是轰炸机,我们家里这么亮堂,应该……非常显眼吧?”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元善听了,反应极快地出去,将灯全都关了。
元之荞看着元善的动作,补充道:“爸爸,我们应该暂时不用担心的。”
“为什么?”元知茂问向元之荞。
“因为如果敌军炮弹有限的话,他们肯定会先轰炸重要的地方,”灯全部熄灭,家中陷入一片漆黑,元之荞有些不适应,看向了窗户的方向,接着说:“但我们这里既不是车站、码头等交通要塞,也不是军阀政要等机关场地,更不是将军乡绅等重要人物的居住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