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墨努了努嘴,他来这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送礼,而是为了找元之荞玩,所以钟墨怎么也不愿回去,一直缠着元之荞,想要与她玩耍说话。
元之荞拿出早就备好的小人书,哄小孩一般与他“分享”。
钟墨对这些很感兴趣,他还在学习写中文的阶段,不太认识字,如此画多字少的书,对他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元之荞刚要松口气,以为世界就要安静了,就听钟墨的声音再次响起,“荞荞,你认识这个字吗?”
元之荞瞟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念了出来,钟墨接着继续问,“那它是什么意思啊?”
元之荞看向钟墨,见他双臂撑在桌上,微微歪着脑袋瞧自己,头发蓬蓬卷卷,却打理得齐整干净,他的眼睛黑亮,睫毛长长的,仿若像太阳花。元之荞在心里默念,不能打小孩,打小孩犯法……
她将不耐的语气压了下去,开始给钟墨解释。钟墨听了有些欢欣,眼睛更亮了,“荞荞,你真厉害,知道好多东西。”
元之荞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句,“那荞荞,你会写自己名字吗?”他在书桌上看了看,翻到的都是有字的书,没有白纸,便伸手掏向了自己口袋,拿出一方布帕,放到了元之荞面前。
“荞荞,写这里。”
元之荞看着柔软的布,拒绝了,“这是布,不好写字。”她想给钟墨拿些元善准备的草稿纸,这些草稿纸还能让钟墨画画写字,如此一来,他说不定就能安静一会。
“不要紧,它是我的汗巾,”钟墨将方帕往前推了推,一直推到元之荞的右手边,“写嘛~”
元之荞看了看方帕,又看了看钟墨,选择了提笔。
元之荞刚写完,钟墨就把方帕转了过来,指着上面的三个字,挨个念了出来,“元,荞,荞?”他似有些不明白,眼睛微微放大,“可是荞荞,这最后的两个字,怎么不一样啊?”
“元之荞”,元之荞语气平常,学着钟墨的样子,指着上面的字,挨个念了出来,“元,之,荞。”
这是她下定决心后的第一个计划,她要在众人面前成为自己,而不是一直模仿“荞荞。”
“哦,原来不是元荞荞,”钟墨看着方帕上的字,似懂非懂,“那荞荞……”他匆匆改了口,说:“之荞,我回家就学习,这样我就会写你的名字了,”钟墨将方帕折了起来,重新放回口袋,又拿起桌上其他的笔,兴致勃勃,“我给你写我的名字吧。”
“不了,”元之荞冷漠拒绝,“我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不用教。”
本以为这样说,钟墨就会停止这个话题,没想到钟墨执拗,不是要自己写,就是要元之荞写他的名字。元之荞听得脑瓜嗡嗡,有些无力地扶住了额头。她必须马上,立刻,尽快将钟墨这个烫手山芋转移出去。
元之荞飞快地拿过一本书,随意地翻开,抬手就在扉页上写下“钟墨”二字,然后拿给钟墨看。正当钟墨张嘴要夸赞时,元之荞立即用手捂住了钟墨的嘴,她的眼神看向钟墨,但又好像是在放空,“你想不想知道沉船时发生了什么?”
“想!”钟墨被捂住的嘴依然能够说话,他拖得长长的尾音带来嗡嗡的气流,震得元之荞手心温热发麻,她一下拿开了手,然后迅速捏住了钟墨的嘴,像捏一只扁嘴的鸭子。
“我哥哥和姐姐去了现场,他们经历了可怕的踩踏,哥哥还因此受伤了,你想不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唔——”钟墨被捏住的嘴无法张开,他想说“想”,但说出的话闷在嘴里,声音不清不楚,像一只鼓气的青蛙。
“行,他们就在隔壁,你现在过去找他们聊天吧。”
钟墨还想说话,但见元之荞没有松手的意思,只能点了点头。元之荞看见,放开了手。
“可是之荞……”钟墨话还没说完,就见元之荞的目光霎时盯了过来,带着锐利凌然,钟墨不知怎地,忽而闭上了嘴,等到元之荞移开眼,他才鼓足勇气说完下半句,“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不去,事情我都听过了,你去吧。”元之荞低下了头,单方面断绝与钟墨的交流。
“那之荞……我去找知茂哥哥和知荷姐姐了,找完他们我就来找你玩哦。”
元之荞没有说话,在她心里,只盼望着钟墨与兄妹俩聊天,能完全忘记她这个人。
小孩果然忘性大,钟墨和两兄妹玩得很开心,而每当钟墨产生找元之荞的想法,就会被元知茂误打误撞地消弭掉。时间快到五点,钟家司机前来接人,钟墨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上车前,钟墨看向元之荞,表明下次有空他会再来找她玩。
元之荞敷衍地点了点头,看着疾驰的汽车离去。这次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之后战乱逃逸,他们终将四散于这片大地。
直到晚上八点,元善才回家吃饭,他一进门,就饿得直往餐厅走。梁桦与孩子们还在等他吃饭,元善见了有些愧疚,赶紧招呼着孩子们动筷。
拿碗时,元善看见了元知茂被木板固定的脚踝,“知茂,你这是怎么了?”
元知茂有些不好意思,简单地说了今日带元知荷去玩的事情,元善听着,脸色逐渐变得不好。他弯下腰去,小心检查元知茂的脚踝,“轻度关节不稳,幸好及时处理了,”他起身,神色严肃,“情况不严重,几周便能康复,但你这段时间不要乱跑,好好在家休息。”
“知道了。”元知茂蔫蔫地应了一声。
“今日沉船之事太过严重,来的病人不是水中受伤,就是拥堵踩踏受伤。还有很多人来不及救治就已身亡,”元善担心元知茂爱玩爱闹的性子再惹出祸端,便故意将话说得重些,“下次再见人多,勿要再去凑热闹,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