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哪怕你正用碎婴剑对着我,我也还是信。”沈如晚字字沉冷,她抬起手,青光完全散了开来,以一种不加防备、却似主人般的姿态迎向刀光剑影——
“剑止!”她慢慢说,“碎婴剑,回到我掌中来。”
这世上至正至珍之宝,应在至正至真之人的手中,去守这至正至公的道义,而不是留在一个只剩贪欲的人手里,成为一把任人把玩与评说的蒙昧青锋。
剑若有灵,只怕也会放声一哭。
她已很久不曾握剑了,可就此刻,她比谁都笃定,她能握住。
一定可以。
嘹亮清狂的剑鸣长吟如龙,在所有靠近渡厄峰的弟子们耳畔回响,在蓬山无数的青山之间传荡,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生难忘。
宁听澜那一刻的神色陡变,强烈的不可置信一瞬间漫上他的脸,好似他见到了这辈子最不可思议的事,构成他最后一个清晰而明显的表情:
碎婴剑从他的手中振荡飞出,越过尚未凝滞的刀光剑影,就这么从容地、不可阻挡地飞向前方,带着些宿命般的意味,静静地凝在沈如晚的身前。
很可笑的——他忽然想起,眼前的情景恰如很多年前他把碎婴剑交给沈如晚的那一幕。
就好像命运轮转了数千个日夜,最终又回到。
一模一样。
待浮花浪蕊俱尽(一)
宁听澜踏入渡厄峰的那一刻一定没想到,他再也不会有走出这座峰峦的一天。
前有手持碎婴剑的沈如晚,后有状态完好的曲不询,谁也不会让他安然离开,他就这么无可反抗地被送入渡厄峰中关押,等待敕令堂的调查。
“方才你那一声‘剑止’,厉若雷霆,风歇云凝,就算放在剑修之中,也是上上等的剑心剑魄。”曲不询走到沈如晚面前,抱臂望着她。
沈如晚神色忡怔惆怅地抚着手里的碎婴剑,似有伤怀,久久不语。
曲不询望了她一会儿,张张口,又闭上,沉吟一晌,状似无意地问她,没话找话,“诶,先前曾师兄说得有道理啊,你当初怎么没拜入剑阁呢?”
沈如晚无言。
“这世上就你们剑阁最好?”她没好气地瞪他,“我偏爱做个法修,不行吗?”
可这么说着,她脸上的怅然伤感却渐渐散了,垂头望着手中的碎婴剑,心头千丝万绪,最终只剩下一声轻叹。
曲不询被她瞪了也不恼,望见她眉眼怅惘散去,他便耸了耸肩,懒洋洋地笑了。
沈如晚对着碎婴剑看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只剩下沉然与平静。
她手持碎婴剑,步入云海,迎向数不清的好奇的打量和晦涩的权衡。
在各色的打量中,她神色无波,慢慢抬起手,高高举起手中的碎婴剑。
“此剑属于蓬山。”她说,“我代掌三年,等尘埃落定,蓬山变回从前的蓬山,新掌教足以服众,我会让碎婴剑物归原主。”
晨光熹微,长夜已至尽头,新昼初始。
日光照在青霜如雪的碎婴剑上,映在她清疏昳丽的眉眼间,锋芒半敛半露,熠熠生辉,几乎有种辉光刺目却又挪不开眼的力量,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