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剑,什么才叫杀星?
曲不询默不作声地望着叶胜萍。
“她现在和你从前见到过的样子,差别很大吗?”他慢慢地问。
叶胜萍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是,没错!她和从前不一样了。”
可这顿悟很快又变成了深深的疑惑,“那真的是沈如晚吗?她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简直像是另一个人。”
陈献和楚瑶光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就像另一个人了?难道沈前辈还能换张脸?”
叶胜萍摇头,“不是,她还是那张脸,但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想了半天,终于有点思路,一抬头,“她从前就像一把剑,平生只知以杀止杀,浑身满是杀气和戾气,没有一点感情。至于现在……”
陈献抢答,“像个人了?”
叶胜萍还是摇头,“她现在就像一把断剑。”
陈献皱眉,“什么意思啊?”
沈前辈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脾气虽然有点怪,但还是很好的人,怎么就像一把剑,甚至还是断剑了?
叶胜萍看向陈献,理所当然地说,“你看她现在还有精气神吗?说她无欲无求吧,她可一点也没有逍遥自在的轻松啊?”
这话一语中的,陈献和楚瑶光一愕,回想沈如晚的意态,总是漫不经心、倦怠又冷寂的,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可又总让人觉得光是过去的回忆就已经让她很累很累了。
明明退隐了,心还留在过去的痛苦里。
“曲前辈——”楚瑶光恻然,惶惑地看向曲不询。
曲不询神色沉凝地站在那里。
碎琼里昏沉的夜色映在他眉眼间,把他眼底复杂情绪也晕染得愈发晦涩难辨。
她说:你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我,我告诉你,你只不过是看见了一半的我,真正的我你根本不了解。
她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曲不询垂眸,心绪复杂到极致。
其实她说得是对的,他想,在他迟钝未觉、一再迟疑的漫长岁月里,他对她一无所知。
长孙寒识得沈如晚,却从没认识过她。
曲不询用力闭了闭眼。
抬眼,又是沉凝——不认识总会认识,不了解也总有一天会了解。
从归墟下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不会把机会交给命运和缘份。
垂烬玉堂寒(七)
桃叶渡的夜风很急。
当然,从狭义的日夜定义来说,桃叶渡无所谓晨昏,自然也就没什么夜风可言,总归都是黑咕隆咚一片,若不提一盏莲灯便什么也看不见。
虽然,在这样永远暗无天日的地方,晨昏的概念早已变得模糊了起来,但修仙者毕竟还是有办法分辨时间上的差异,而习惯了在日升月沉世界里人也终归没法彻底抛弃晨昏观念。
毕竟,即使在桃叶渡抬头不见日月,低头却还是七尺之躯、十丈软红,纵使弃了晨昏,也弃不了此身,人总是要休息的,修士也免不了俗。
沈如晚步履匆匆地走过桃叶渡的街道,街边花铺掌柜走出门来,把门外的告示牌又翻了一页,昭示着时间已过子初,是新的一天了。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停驻在那张告示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