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谁都都没有将她留在身边。景淮生拳脚越发使劲,阮平朝似乎能感觉到自己骨骼被拳头撞得咯咯作响。可他却没有还手,只是静静地接下对方的一拳一脚。他没有资格还手,也没有力气。下人听到声响赶过来的时候,阮平朝已经被打倒在了地上。他嘴角有一丝血色,脸色煞白,一动未动,甚至没有还手。而景淮生也已经没了力气,只静静地坐在雪地上嘴里反复的说着什么。那张他费了好些日子完成的画卷散在雪地里。月上柳梢的黄昏,天色灰暗,纸上的少女神情娇俏,却难掩一身墨色。赈灾阮平朝又梦见了尹湉湉。仿佛亘古不化的冬雪里,她穿了一身血色的棉袍立在面前,俏生生的扬起一张脸。他扑上去,想要将小小的少女圈到怀里,可双臂伸开却只揽住一团冰冷的空气。尹湉湉还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像是得了什么趣似的凝眸看他。他进一步,她却还在前面。永远与他离了一步的距离,抓不到却又跑不掉。“尹姑娘,你去哪了,我很惦记你。”梦里的尹湉湉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也并不说话。他心里难过的紧,开口便叫:“尹姑娘,尹姑娘……”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茫然地很。红衣少女突然消失,四周茫茫雪景,再也见不到那个俏生生的姑娘。再一看,他独自立在悬崖前面,底下是万丈的深渊,对面是彻骨的寒风。他的心重重一落,猛地就惊醒过来。住在外间的金宝听到声音赶了过来,入眼看见的便是一脸冷汗的主子。“京城附近可有什么悬崖?”他低低的问。金宝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回答道:“直隶附近倒是有处矮崖,不过离京城距离挺远的了。”阮平朝以手掩面,半天没有动作,金宝心惊胆战的在房中站了许久,正当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缓缓将手放了下来。“叫人去那儿看看罢。”他语气平静,眼睑处却有微微的颤抖。金宝:……距离尹姑娘离府已经过了小半年的时间,阮平朝先是派人去蜀中暗自打探了一番,得知她并未回家。往日倒也有几封家书,但字句寥寥,老两口也并不知她现在何方。时间久了,人还毫无音信,阮平朝心思便乱了,日日发噩梦,总是有不好的念想。金宝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那些劝慰得话主子早就听得烦了。尹姑娘是他的疤,一碰就疼。又过一会儿,天彻底亮了起来。厨下的于嬷嬷备好了早饭,可阮平朝没什么胃口,梳洗好便去上朝了。又是一年春末,京城柳绿重重,可他的心里却一片灰暗。到了紫禁城,众大臣皆已经候在门前。他正前方站着的是神情疏离的景淮生。景淮生顶着新科状元的头衔入仕,在翰林院做了编修,并且与翰林院掌院的孙女陆婉容成了亲。众人都羡慕他一时便将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这两件人生幸事都占全了。可阮平朝知道,他并不高兴。自尹湉湉出走以来,二人便结了仇怨,唯有在寻找尹姑娘这件事情上意见一致。今年不是个好年景,全国各地都闹了灾,宣德皇帝日日埋头批阅奏章,连眉眼都沾了疲色。可今日早朝又有人上了折子,提的就是直隶州闹粮荒的事情。开春以后许多地区都出现了倒春寒的现象,直隶州更是严重,冰雹大雪落个没完,导致地区产粮极少,去年的余粮均已上缴国库,致使许多灾民已经往京城涌来。皇上叹了口气,眼神在大殿上四处扫了一圈,最终定在景淮生的身上。端王爱子,新科状元,哪一个头衔都闪闪发光。“景大人,朕就命你去直隶平定粮荒罢,先了解百姓疾苦,再回来编修史书。”看向景淮生微蹙的眉,心想着那位权倾朝野的王兄,皇上心里一动,不免有些快意。粮荒本就难平,更何况又是离京城如此近的直隶,稍有不慎便会被人盯上,众人都知道这是个苦差,却落到了景淮生身上。他俯首躬身立在人群之中,听到此处便走出来,微微一躬身道:“臣遵旨。”声音平和,风轻云淡,丝毫没有畏惧。正当众人心里暗忖这是个愣头青的时候,他又开口了:“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说罢。”“臣年纪小资历薄,希望能有个同行的大人在旁监督指导。”啧,看样子他是想拉个垫背。人群中开始有人蹙眉颔首,生怕自己成为他口中的同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