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银宝内心深处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小小声的告诉自己,不会的,孙姑娘不会出卖主子的。可见了她方才看信的模样,银宝却仿佛看出了什么,他心念一动,眉头蹙成了一团。戌时,宫里赏菜的公公来了。毕竟是天子居所,每年除夕宫里都要备齐二十八道冷菜,六十二道热菜,三十品点心。可这些东西又吃不完,所以就有了除夕夜赏菜给朝中官员的习俗,一是避免浪费,二是表达圣上对臣下的体贴。阮府一行人恭恭敬敬的谢了隆恩,阮平朝又叫人给公公递了个银锭子,这才将宫人送走。檀木做的食盒子拿到膳房里,尹湉湉手快的掀了盖子,一股浓郁的黄酒香味扑鼻而来,食盒里装着一小盘精致的蟹酿橙。拆好的蟹肉和橙肉一起煸炒好以后放入掏空的橙皮内部,泛出金黄的色泽。蟹肉里又混杂着橙子的果香,让人垂涎欲滴。尹湉湉撇撇嘴:“还是宫里的材料好,这时令竟然还有蟹吃。”这螃蟹本就是秋天应季的食物,可碍着圣上喜吃蟹,便在御膳房辟了处池子养了些活蟹,方便圣上解馋。可这京城气候不似江南,本就不宜养蟹,所以御膳房的螃蟹成活率也并不高。但这除夕夜,皇上念着阮平朝生在江南,便赏了道江南菜给他,足见对他的重视。段启山早已经从茹月阁回来,此刻正大马金刀的垮着腿坐在饭桌前面,面对着一桌子的美味直流口水。“快点,承佑,赶紧开饭吧!”他摆摆手着急的叫着。阮府上几个本地的下人已经打发回家过年了,只余下金宝银宝和孙玉秀,阮平朝平素不喜主仆规矩那一套,便开口叫所有人都在饭桌边落了座。他则坐在了尹湉湉的身侧,十分自然,仿佛多年如此的模样。段小莲侧身瞧了眼自己身边的空位,眼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悄悄的耷拉下眼皮不再朝二人的方向看。尹湉湉今日使出了浑身解数张罗了这一桌饭菜,一桌人吃的皆拍手叫好。吃到尽兴,段启山还遣人将他府上珍藏许久的女儿红取了过来。这还是前些日子他在外面和几个公子哥玩乐时候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听说是十八年的女儿红,金贵的很。他原想着继续珍藏下去,等到有朝一日自己成亲时候再喝。可是今日气氛热闹,大家又吃的痛快,他一时兴起,便将酒拿了出来。窖藏多年的女儿红,刚拔了塞子,扑鼻的酒香就在膳厅里四散开来。尹湉湉也来了兴致,凑过来非要尝一尝。上回饮酒之后那晕沉沉似步入仙境的感觉她还记得,所以还想再试一回。“给我来一碗!”她拿出只大碗递到段启山手里,豪迈的说道:“我也尝尝这高价酒是什么滋味。”还没等段启山答话,一旁伸出来一只修长的手掌将她的酒碗夺了过去。“你不能喝。”阮平朝淡淡道。尹湉湉撅起嘴,十分不乐意的问:“凭什么啊,他们都喝了,为什么不能给我尝尝!”确实桌上的人都分得一小碗,就连平时娇滴滴的段小莲也捧着酒碗迷迷糊糊的喝着,脸颊边还泛着红晕,不知是醉了还是没醉。“尹姑娘是不记得自己喝多了什么样子?”阮平朝挑眉看着她,眼神里有些调笑的意味。尹湉湉脸一下子就红起来,她想起来了,那日自己不过喝了些桃花酒,便扯着阮承佑的衣服不撒手,实在是闹了好大的笑话。“不喝就不喝,哼。”她悻悻的松开手,不再坚持。见她听话,阮平朝微微一笑,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了句:“乖。”他手指修长,掌心有些凉意,透过尹湉湉的发丝传到她的心里,让她觉得心里麻麻痒痒的,方才还有些不满的情绪一下子就灭了火。这顿除夕宴直吃到了亥时方才罢了,段小莲最先下了桌,她昏昏沉沉,由丫鬟扶着去厢房休息了。紧接着是银宝,他似乎也不胜酒力,饭才吃了一半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阮平朝便叫金宝扶着他回去休息了。他一走,孙玉秀也坐不住了,仿佛凳子上长了草,总是不住的往外瞧。段启山瞧在眼里,笑嘻嘻的打趣道:“孙姑娘去看看吧,他俩喝的不舒服,或者熬完醒酒汤过去。”毕竟是在欢场混迹多年的正经纨绔,段大少爷还是一眼就瞧出来这丫头对银宝的不同。“是,那我过去看看。”孙玉秀得了由头,又怕叫人瞧出她的心思,头也不抬的就出去了。段大少爷最乐意成其好事,撵走了孙玉秀,又琢磨起眼前的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