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厂长一愣,忽觉左手一烫,低下头去一看,原来是烟灰掉落下来,他连忙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说:“梅书记,你这个办法可真是……”
一时间,他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转瞬“损”这个字就涌上了心头,对,用损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还有一个比较合适的词儿,就是缺德!
梅书记哈哈笑t了两声,“这个方法挺好的吧?毕竟是从咱们海州这个小地方调去燕市嘛,福利呀,待遇呀,级别呀,都可以给升一升。”
这主意真是损透了啊,得啥人才能想出这种主意呢?沙厂长看着眼前的梅书记,心想着要是秦今朝知道这件事,非得给气炸了不可。
人家要想在燕市呆着,干嘛不留在化工部?非得大老远的跑到你海州偏远地区的大化厂来?完了你又给安排回燕市去了,当一个没发展前景,几乎是养老职位的办事员!
这是缺德呀,缺德带冒烟儿,比直接开除还招人恨!
因为让一线职工们写工作汇报的事情,沙厂长在心里笑话他很久只觉得他蠢,可现在却觉得他又蠢又坏!
以前只觉得梅书记这个人争权夺利,不懂装懂,老是瞎指挥,并没觉得他有多坏,但此时此刻才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坏透了!
他即便是对沈世良和秦今朝两个人心里头存了芥蒂,但也不至于会跟梅书记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说:“梅书记,你是厂里的一把手,人事调动归你管,你要是觉得他合适,你就调走他好了,不用跟我商量。”
梅书记脸上挂着笑容,心中却骂了一句“老狐貍!”,这个沙广军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太极了!
“老沙你不用太谦虚,我虽然是一把手,但现在谁不知道海州厂的实际掌权人是沙厂长你?”
梅书记观察着沙厂长的表情,他又点起了一根烟,却什么话都没说,只得退后一步,跟他商量道:
“我说这事儿咱俩也不用推来推去的,就你我一块儿执行,让厂办和党委办联合发文不就行了?”
梅书记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脸颊上本来往上挑的肌肉,一劲地往下耷拉,让他不得不使出点劲儿,控制着左右两侧的肌肉。
呵,这是要拉自己下水,真把自己当成是傻子了?这事儿真是要干了,那估计得被厂子里的人背后说三道四,不知道怎么戳脊梁骨呢,那自己之前在海州厂人民心中留下的好形象,还能剩下几分?
海州厂的干部、工人们虽然大多朴实,没有太多弯弯绕的心眼子,但也不是没有聪明人。把这阵子发生的事情结合在一起看,很容易把前因后果看个清楚明白。
就是不考虑这件事情对自己声誉上的影响,良心上也过不去!
梅书记这是想一石二鸟,反正他在海州厂的名声已然那样了,破罐子破摔,再坏也无所谓,却可以利用这件事情把自己也拉入泥潭里,把秦今朝这个眼中钉给撵走。
损人不利己,但是落个痛快。
细想一想,梅书记为什么突然这么痛恨秦今朝呢?明明以前两人关系还不错的,书记还请他去家里吃饭。
这转变好像就是从秦今朝跟自己上化工部开始的,梅书记至今都不知道座谈会的事儿,那说明秦今朝一直在帮自己保密。这么说来,很有可能是自己连累了秦今朝啊!
沙厂长再一次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看向梅书记说:“书记想怎么做我管不着,我只负责做好我份内工作。”说完之后,他便拿起上午新送来的报纸,摊开,挡在自己面前,一大股油墨味扑鼻而来。
这就是不想再和自己交谈的意思了。梅书记站起来,朝着沙厂长的方向狠狠甩了一把胳膊,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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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厂长看着眼前的报纸,但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他坐着想了有一会儿,将郭亮叫了进来,说:“梅书记想把秦今朝调到驻京办事处去,你找机会把这件事情跟他说一说。”
郭亮一开始还不觉如何,琢磨了一下,瞪大了双眼,看向沙场长,“这……”
沙厂长朝他点点头,说:“去吧。”
郭亮只好带着满腹的疑惑走了出来,但很快,便将梅书记的用意,还有沙厂长的用意,猜出个大概。
心中不免对秦今朝产生了些同情之心,这哥们儿这段时间辛辛苦苦的,能不能落到好处不知道,反正,有人惦记着算计他了。
他听从沙厂长的吩咐,这件事情告诉了秦今朝。
秦今朝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多愤怒,而是觉得可笑。这再一次证明了自己对梅书记的判断,干正事不行,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损招却是一个接一个。
他仰着头往造粒塔的方向凝望一会儿——颜丹霞工作累了,稍作休息之时,经常会往那里眺望,他好奇,她看着那里的时候,心里头想的是什么?
此时此刻他想的却是,国家花了那么多外汇,无数人付出了多少努力、艰辛甚至鲜血和生命,承载着发展国家农业,让每个人都吃饱饭的美好远景,才建造而成的大化厂,他绝对不能允许掌握在这种人的手中!
打定主意,他没有去找沙厂长,而是去找了沈总工。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技术小组的事情,沈总工在工厂里的影响力逐渐加大,本来被梅书记和沙厂长分走的权利,也想逐渐捏回到自己的手里。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手中有更多的权利,才能更好地为秦今朝这样的人保驾护航。
秦今朝之前跟他提议在厂子里开展革新、创新活动,意在增强职工们发明创造的积极性,改善如今工厂里犹如一滩死水般循规蹈矩工作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