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发现薛洋对待其他漂亮姑娘的态度跟自己一般无二,也是亲近的,关心的,心里头便产生了愤怒,几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心里头就对薛洋生出些怨怼来。
秦今朝的信息都是从薛洋那里打听来的,他是干部处的,但凡来厂子报道,是干部身份的,都要到他们办公室办理手续,调职手续、粮食关系、户口本、档案、毕业证……都要查看、留档的。实际上,他知道的信息更多,可惜啊,不肯多透露。
颜丹霞自然不明白刘艳娟这复杂的心思。将近两千人的大厂,有人调职、入职的,也不算是个稀罕事儿,她听完了,便坐在属于自己的桌子边,拉过一个正圆形的铁质饼干盒子来,里面放着一堆被拆散了的小收音机零件,拿过摆在上面的电路图,对照着,一一检查起来。
刘艳娟把新鲜事儿讲完,躺倒在自己的床上,也没脱鞋,两只脚垂在床下,一晃一晃的,不一会儿又爬起来,去床侧属于她的木柜里翻找衣服,发出不大不小,但窸窣频繁的声音。
这些杂音,丝毫没有影响颜丹霞,她专心地摆弄着收音机里面的电路板,对照着线路图,认真地检查着。
她们所住的是个大概十五平米左右的双人宿舍,青砖地面,两张12米的单人铁架子床分别靠墙摆放着,左右墙面上各放着一个木质的深黄色书桌,还有同色立柜,旁边放着洗脸盆架子、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方桌,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只用废旧铁丝做成的小松鼠造型的花瓶,花瓶里面放着一捧明黄色的野菊花,散发着不能称之为香,却沁人心脾的味道。
两张床上,都铺着厂里发的浅粉色带大朵花的床单,浅蓝色棉布被罩,还有跟床单颜色差不多的绒面枕巾,跟其他女生宿舍一样,从地面到床铺,都收拾得整齐、干净。
但却又跟其他寝室不同,多了很多实用又精巧的小物件。比如,墙面上菱形的钢质多功能挂钩,可以同时挂衣服、挎包,甚至是钥匙等等,造型美观;还有两张书桌上各自摆放着的金属多层书架,左边书桌上的是属于颜丹霞的,最下层放置小些的杂物,比如钢笔、墨水、小刀、螺丝等等,上面两层放置书本,而右边的则属于刘艳娟,放了化妆品,发卡,皮筋、头花之类。
这些小物件都出自于颜丹霞之手,是她利用业余时间,用车间的废料改制而成的。
刘艳娟非常喜欢,就比如那件松鼠造型的花瓶,这已经是颜丹霞做的第二件了,第一件一拿回宿舍,刘艳娟就惊艳不已,又是央求,又是买好吃的,又是请吃饭的,将花瓶要来,送去给自己的好朋友作为生日礼物了。
刘艳娟很喜欢颜丹霞这个室友,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不吵闹别人,自己吵了闹了,她也没有意见,都能专心干自己的事儿,还不小心眼,还能听自己说是非,且能制作各种实用的小东西,感觉自己生活品质都有所提高。
她很鄙视颜丹霞上一任室友,觉得那人真是愚蠢又自大。那人是因为颜丹霞是工人身份,却住了约定俗成只属于干部的两人宿舍而不忿,觉得她跟工人一起住,掉了价,那人一直就心存不满,老是找颜丹霞的茬。反正最后的结果是颜丹霞依旧住在这里,那人却气哼哼地搬走了。
说起来,刘艳娟还挺感谢那人的,要不自己哪儿来这么好的宿舍,这么好的室友?
时值9月份,阴历是8月,已经进入了秋季。北方的这个季节,早晚凉,中午热,温差很大。俗话说,二八月,乱穿衣,可以穿裙子,也可以穿毛衣,刘艳娟想要抓住夏天的尾巴,多穿两天漂亮的连衣裙。
她是干部,坐办公室的,没有要求一定要穿工作服,跟颜丹霞这种一线工人不一样,可以穿得漂漂亮亮的。
她试穿着衣服,换上一件,就站在小圆立镜前照着,镜子太小,便是离远些,也照不到全貌,她便又跑到颜丹霞面前,问:“我明天穿这件好不好看?”
这些衣服都是刘艳娟经常穿的,颜丹霞稍微瞥一眼,便说:“好看。”
不过,颜丹霞的回答显然并不具备参考性,刘艳娟将衣柜里的五件连衣裙都试完了,也没挑出一件觉得好看的,有些丧气地说:“太土气了,赶星期天,我得去趟海州市百货大楼买新衣服去!”她转向颜丹霞:“你跟我一块去呗?”
颜丹霞:“我周日得去老家农机站。”
又去啊?自己这位室友空了就回她的原单位,他们老家乡上的农机站,去给修理机器,学leifeng做好事,也不知道图啥。
图啥呢?即是做好事,也是为了赚外快。
农机站是颜丹霞的老单位,她在农机站干了几年的编外工,不管是收割机、打谷机还是加工机器,她都修理过,将里面的结构研究得透透的,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就光听机器发动的声音,她就能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
她来海州化肥厂工作之前,农机站的刘站长正在努力帮她争取转正机会。争取了很久,还没争到名额,她便来了海州厂。
农机站算上站长,总共就三名员工,这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维修基础,干了这么些年,简单的小故障能修,但复杂一点的问题就解决不了了,颜丹霞不定期过去一趟,帮着解决这些疑难问题。
颜丹霞并不是义务帮忙,站长给她申请了外聘人员的工资,这倒是比申请转正名额容易多了。
除了外聘人员工资外,还有其他外快。
站长脑筋灵活,搞了零件组装自行车私下里往外出售,颜丹霞过去,修理完了机器,还会一起帮着组装自行车,她速度快,一人一下午就能组装三四台,顶上那三人一周的工作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