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她否认了这一点。
“那是什么?”崔筠被她激怒,急于知道究竟。
“是因为你爹爹,”
王氏顿了一顿,缓缓道来:“我本是商家之女,跟着父母在河东生活,能攀上尚书府也算造化,但你不知道你叔父的状况吗?他生来残疾,一辈子躺在床上,嫁给这样的人有什么乐趣!”
崔筠回忆起早逝的叔父来,叔父天生残疾,否则,以他们崔氏的声望,不可能找一个商家女,王氏嫁过去之后,侍奉公婆,生儿育女,名声也不错,后来崔筠母亲病逝,甚至把崔筠托付给她,但她那时年纪小,其余一概不知了。
王氏继续道:“但你哥哥生下来之后,我也想,我的一生就这样了呗,公婆待我不错,除了你叔父常常口头辱我,倒也不是不能承受。”
“错就错在你父亲,他不该对我那么好!”
崔筠更加疑惑,这其中还有她父亲的罪过吗!
“你母亲生病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你父亲温柔周到侍候,凡事亲力亲为,从没说一句大话,我当时羡慕你母亲的紧,就觉得,如果我有这样一个夫君,就算立刻躺在病床上也值了。你母亲去后,你父亲既尊重我又远着我,只有在我照顾你的时候才对我有几分好眼色,我当时就想,只要你一直需要我,你父亲便离不开我。可我也想错了,你眼疾之后,你父亲却不让我看顾,凡事自己亲力亲为,我恨!”
崔筠满眼的泪,她想父亲了。
王氏说到这里恨意更盛,她忽的双手一伸,要去扒着崔筠,可惜终究是力气不足,上半身栽倒在地上,林英听到动静,推门进来,阿照也赶忙进屋查看,见姑娘仍然端坐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心里松了口气。
崔筠冷眼听着王氏挣扎,道:“那你有没有对我母亲动过手?”
李珍珍两人不可置信看了崔筠一眼,王氏忙摇头否认道:“没有,你母亲身弱才病死的。”
但崔筠并不信,蹲下身对王氏道:“看在你告诉我真相的份上,我”
王氏期待的看着她。
崔筠又道:“我会将你的丑事瞒下来,崔渺不至于受牵连,但有你这个母亲一日,我就与他断绝兄妹之情一日,你可记住了。”
崔筠说完要走,吴诗雅从外面冲过来拉住崔筠:“妹妹,看在哥哥的份上,救救母亲吧!”
崔筠冷眼看了吴诗雅一眼,道:“至于你这个女儿,我会让她陪你到死,然后替你居在这佛堂里。”
王氏剧烈咳嗽起来,吴诗雅忙去扶起她,崔筠这时候已出了佛堂,寒风冽冽,崔筠一把扯开眼纱,她气急了,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罪孽,但她要鼓起勇气亲眼看着,这眼纱不戴也罢!
崔筠不想回去,拐到谢浮光院里去了。
谢浮光听说崔筠去看王氏,也不敢睡下,一直在院子里等着。
因升了管事,尚书府如今下人又少,谢浮光单居一个小院,一间居室,一间书房,院子不大,好在独门独户,轻易不会被人打搅。
此时谢浮光正站在院里石榴树阴之下,冬日的月光昏惨惨的透过一层薄雾,冲到院子里时剩下一股惨淡的灰色,谢浮光站了片刻,忽见到从雾里穿出一个美貌少女,白皙的一张脸在冬日的月光下熠熠生光,谢浮光看的呆住,一瞬之后他忽然醒觉:这竟是崔筠,她没戴眼纱,以至于他差点认不出她!
下一刻,谢浮光就不再看崔筠的脸,他上前去接她,行礼过后伸出一只胳膊让她搀扶。
崔筠并不搭着他胳膊,气鼓鼓的向他道:“你在外面做什么,走,进屋里!”谢浮光有些犹豫,这于理不合。
崔筠道:“快走快走!我有话要说!”
谢浮光第一次见崔筠这么生气,连忙听从,将她带到书房里。
谢浮光的书房甚是简单,不过一张博古架摆满了书,一桌一椅写字用,再没旁的东西。
谢浮光让崔筠屋内坐下,自己去居室搬了个兀子坐在她旁边,问道:“姑娘未戴眼纱,可是眼睛好转了?”那张兀子甚低,他坐下之后,比崔筠矮了一个头,他说这话时抬头去看崔筠,见她闭着眼,自己突然放松许多。
崔筠道:“我准备不戴眼纱了,以前我蒙着眼睛怕见人,如今才觉得可笑,我蒙着眼别人就看不到我吗?反而是我看不到别人!”
谢浮光想了想问:“姑娘是听到了什么吗?”
崔筠点点头道:“我的眼睛果然是叔母所害,”谢浮光点点头,这个他早就知道了,“她害我的原因竟是因为我爹爹!”
崔筠没有细说,但谢浮光一想也是明白了,他虽然惊讶,但这种原因,也不算不能理解,但凡豪门大族之内,多的是这种事。
“我把她当母亲对待,她那嫉妒心怎么就比得上亲子之情呢,我怎么都想不通!”崔筠今日难得的情绪外露些,谢浮光任她发泄说完,知道崔筠等他安慰,才道:“姑娘还是小,你不知道,有些人看重权势,为了所谓的功名利禄,什么父母亲人都可以抛弃,有些人看重恩情,为了心中所执,不惜害人害己,还有人看重钱财,为了几文钱,连命都可以丢,遇上他们,不是姑娘的错,也不是崔大人的错。”
崔筠听他这劝解很是新奇,问道:“那是谁的错?”
谢浮光摇摇头道:“自然是他们的错,无论如何,害人是不对的。”
崔筠想了想这其中道理,点头道:“你说的很是,所以我这样惩罚她也是应该。”
谢浮光点点头,道:“她这是咎由自取,姑娘做的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