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省又说道:“到那时,小师傅若想北上,我便带你再回云京去,举家团聚,再不受战乱之苦。”
崔筠想象他说的情形,心中十分向往,想着要有那一日,就是死了也值得。就点头应下了。张省看气氛正好,又道:“小师傅虽在这里生活三年,想必还未见过瓢泉春色,我今日便带小师傅去看看。”
他说着吹了声口哨,就有一匹黑马奔来,张省一跨上马,向崔筠伸出一只手来,崔筠犹豫半晌,递上手去。
谢浮光走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崔张二人骑马而去的身影。他不想回去,索性在亭子里闲坐。想起方才贾轩叫住他,专门向秦京道:“我这徒儿倒比张省那孩子好,虽不好功名,但自幼跟着我,倒很懂些做人修身的道理。”
听了这话,秦京脸上有一丝欣慰,惊讶问道:“他竟能入了老将军的眼,那也是他的造化了!”
贾轩道:“老夫年纪大了,只有这几个孩子得心,而其中这孩子心思最正,可谓修身慎行,敦方正直,恬淡无为。”
谢浮光被他夸的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他这样说是何用意,但见秦京却变了脸色,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怒对贾轩道:“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
贾轩但笑不语。
谢浮光不想再听,要告辞离去。贾轩却喊住他,厉声道:“你做什么去!我让你在这里,就是要让你真真切切看清这位秦相,看着风流倜傥像个人,但他的骨头是软的,他的手是血腥的,辱国殄民,我让你立誓,以后万万不可同他为伍,否则你必将孤身一人,万民唾弃!”
谢浮光仿佛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秦京却霍的站起,立刻有人剑指贾轩,贾轩坦然站定,静静看着谢浮光。
谢浮光一眼都没看秦京,他突然跪在贾轩面前,举起右手,缓缓道:“我谢浮光,以亡母之名起誓,今生今世不会与秦京有任何牵连,不认他为父”
“你,”秦京指着他,恨不得去堵上他的嘴。
“不与他为伍,若违此誓,令亡母生魂不宁,令”
“我说,你来念。”颈上的剑逼近一分,贾轩丝毫不惧,一字一句道:“令崔筠生死不宁,对你仇怨终生。”
谢浮光抬头看到贾轩颈上渗出血丝,他眼前一片血红,说不出话。
贾轩道:“若你不肯说,我就把秦京是你父亲的事告诉筠儿。”
谢浮光终于看了秦京一眼,然后低下头,一字一句道:“令崔筠生死不宁,对我仇怨终生。”
秦京气极,恨不能此时立刻杀了贾轩,他看着谢浮光失魂落魄出门去,察觉到一种巨大的恐惧:贾轩提前控制住他唯一的儿子,并且要用他来对付自己,他要怎么办?
谢浮光在亭子里坐了许久,直到远远看到两人一骑过来,他才悄悄进院去了。
秦京早走了,贾轩似有歉意,温柔看着他,谢浮光低下头,连张省进屋都不抬头看。
贾轩叹一口气,不再管他,反而询问张省此行如何,战事如何,张省一一回答,谢浮光又走出门去,见院子里崔筠与盼兰、贾营二人坐在一起,崔筠正伸出一只腕子,盼兰三指在她腕上摸索,贾营在一旁忍不住偷笑,谢浮光终于走过去,站在崔筠身后。
这里盼兰为崔筠把完脉,对崔筠道:“爷爷答应我了,再过一年就带我去京里,到时候我去看姐姐。”
贾营皱眉道:“你去京里做什么?这里不好吗?”
盼兰如今刚刚十三岁,正是灵动天真的时候,她歪着头对贾营道:“京里那么多名医,我去学上几年,医术才能有长进呢。”
贾营哧了一声:“王爷爷医术超群,你还偏偏跑到外面去学。”
盼兰声音脆脆的,反驳他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守在这里,岂不是夜郎自大!”
听到这里,崔筠拍手道:“盼兰说的好,学无止境,你若是去京里学医,到时候就住我府上,要是未来能有一技之长傍身,那才好呢!”
贾营无话可说了。却忽听贾轩的声音:“盼兰说的对,倒是你,”他一掌拍在贾营后脑勺上,“也别天天在这里乱混,这次就跟你师兄一起走吧!”
“真的?”贾营方才的郁闷情绪一扫而光,他眼神晶亮,一下子拉住贾轩的袖子,反复向他确认,等到贾轩又应下,他猛的蹦起来,这就要回去收拾东西,走之前把盼兰也扯住,两人一径跑回去了。
这时候贾轩才有时间同崔筠说话,他在面前的石凳上坐下,对崔筠道:“你这回做事也太鲁莽了些,得罪了秦京,就不怕他寻仇报复?”
崔筠摇摇头:“当然不怕!”
贾轩笑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怜我一把老骨头,天天在这里替你们担惊受怕的。”
崔筠忙上前安慰他,过了一会,贾轩叮嘱崔筠,但他却是看向谢浮光,道:“扳倒秦京不像你们想的那么容易,他能多次死里逃生,一定有些手段,这个时候,你们尤其要防备些。”
三人都点头应下,又在此处用过饭,才回新京去了。
这次贾营同张省一起去了,他走时,与盼兰依依惜别,两个孩子相约次年新京城里见,贾营心想:到时我一定建立一番功业再回,就像我师兄一样。
一回府,莹玉已在门口等着了,她极力挽留张省留下用饭,张省不好推辞,在尚书府用过饭才走。
莹玉有些高兴,因她眼见的崔筠对张省不像往日那般冷漠排斥,试探的问了崔筠一句,崔筠也不避讳,道:“如果有一天云京收复,我就随他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