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省觉得十分简单,几个手势而已,他做了几遍就觉得已经掌握,见谢浮光仍在练习,也不管他,自己抱琴下山去了。
三天之后,崔筠让二人将各种手势先做一遍给她听,两人一一演示,勉强过关,但崔筠让二人听她口令,她说什么,二人便做什么手势,谢浮光还能勉强应付,张省慌乱之下总是出错。
崔筠便叫来阿照道:“你去取两罐豆子并两个空罐子过来。”
阿照十分疑惑,不到片刻,阿照去厨房取来两罐红豆和两个空罐子,分别放在张、谢二人面前。
崔筠道:“你二人每练一遍,便取一粒豆子放到另一个罐子里,取完豆子我们再进行下一课。”
张省十分震惊,这么一罐红豆,少说有几百上千颗,捡完这些豆子得到什么时候了!
张省在想着是踢豆子还是摔琴,红豆在脚边,古琴在手下,要不然一起?
他还在犹豫着,见崔筠已经走了,谢浮光抱着琴,拿着罐子也走了,张省倒是犹豫起来,他心里又有一个小人对自己道:“冷静,冷静,把这些拿回去给师父看看,就让他瞧瞧小瞎子是怎么折磨我的!”
谁知贾轩看了这罐子红豆,捋着胡子大笑道:“不错,不错,这丫头有主意,这样好,磨磨你这浮躁性子。”
贾轩又叫来贾营提他捡红豆,勒令贾营一粒红豆也不许浪费,也不许作假,这下好了,贾营和盼兰两个真的要等张省弹完一遍就捡一粒红豆,张省气的脱了衣服在外面练了一上午的长刀,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到屋内抚琴。
到了晚上吃饭时,贾轩道:“我曾经还想过让你去跟村头的王大娘学学绣花,你就好好练琴吧,不然绣花和练琴,你选一个?”
张省扒了一口饭,努力抑制住自己把饭碗扔了的冲动,假装冷静答道:“我跟着小”瞎子两字是万万不能出口,鬼使神差的,张省道:“我跟着小师傅练琴。”
因此这一天之后,张省虽不愿,也是在贾营和盼兰的监督之下生生练了几百遍“豆子”。
等他再次上山,已经是三月份了。
张省将那罐红豆留在他房内,只抱着琴上山去。
这一次,崔筠没有再为难他们,而是教了一首曲子。
“这首曲子叫《折柳》,简单易学,你们看我指法。”
接着,崔筠的手指轻轻翻动,流出一只温柔哀婉的小曲,张省心中略有惆怅,他看崔筠神色,觉得她十分专注温柔,忍不住又转头看谢浮光,谢浮光边看边学崔筠指法,十分认真。张省也只得跟上。
就这样练习一上午,张省马马虎虎将一首曲子弹下来,只觉得腰酸背痛,比练了一上午刀枪还要疲累,他想着以后每三日就要过这样的生活,抱着头蹲下来。
这天练习的时间久了,他觉得自己一双手整个僵住,手指已经不听使唤了,见崔筠要走,心里想着练习一上午也累了,他倒是要去看看小瞎子天天都做什么。于是抱琴悄悄尾随崔筠而去。
崔筠在吃饭,阿照扶着她回房,两人走的极慢,桌上已经摆好了餐食,是青蒿黄韭做的春盘,另有一盘春饼,配着一碗圆子,张省看到想:这饭量,连我餐前吃的都不如。他这样想着,忽然想起,崔筠看不见,怎么吃饭呢,心里升起一股隐秘的期待。正想继续看下去,见阿照端着碗舀了一只圆子,张省简直屏住了呼吸,崔筠却忽然右手一挥,推开那只碗,她站起来看向门口:“谁在那里?”
张省吓了一跳,原来他方才凝神细看之时,琴身撞到门板,崔筠声音一出,他身子往前一扑门就开了,他尴尬的站在门口,阿照看到他,喊了一声:“张公子。”
张省好像做了亏心事,结结巴巴道:“小小小师傅。”
“你在做什么?”
张省暗恨自己做贼心虚,自己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立刻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有个问题不懂,想问问小师傅。”
“你问。”他确实没做什么,崔筠耐下性子问他。
张省道:“我方才一紧张又忘了要问什么了,下次再问吧。”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阿照见他走了,疑惑自语道:“这人虽然没做什么,确实鬼鬼祟祟的,不过姑娘别担心,如今我们庄子里还是很安全的。”
崔筠点点头,又坐下吃饭了。
张省一口气跑到院门前,却见谢浮光就站在门口,仿佛等着他呢。张省神色有些不自然,自己不过偷看人家而已,怎么这一瞬间就都知道了,谁知他只是做贼心虚,谢浮光哪里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而是见他从内院出来,警告道:“不要乱走。”
张省草草答了,赶忙下山去。下山途中,眼见的桃红柳绿,春和景明,张省突然闭起双眼,一切美景消失,眼前黑茫茫一片,脚下坚实的道路突然虚浮起来,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他觉得身子一轻,猛一睁眼,已经跌到路边的浅沟里了,还好他身手矫健,单手举着古琴,那张古琴倒是完好无损。
他瘫坐在深沟里,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忍受不能视物的日子。
这日张省晚归,贾轩怕他出事,出门来寻他,远远就见到张省闭着眼睛走到沟里,又坐在沟里不出来,哪里不明白发生何事,他走过去蹲在浅沟边上,笑呵呵道:“小子,学会体会人了?”
张省点点头道:“那丫头平时嚣张的很,我只是想不到原来看不见是这样的。”
贾轩道:“你立志北上收复故都,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