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是失踪了,但心里依然是牵挂的。”张美娟认真地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在,我忙到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你谈恋爱了?”张美娟愣了一下,从未听说苏盛身边有可以约会的人物出现,她从看不上围在身边转悠的年轻男子,苏盛一直在叫着只嫁有钱人,哪怕对方是头猪也行。这样才能尽快还掉自己欠张美娟的那些巨款。
“不约会哪有恋爱谈呢?”好友在电话那端抱怨得不露痕迹:“总之你快一点回来,好想你。”
张美娟知道发过的梦终归要及时醒来,所以她决定要忘记这件事。
去往香港的航班最早是在凌晨12点,她在回到酒店的路上就定好的机票和出租车。推开门,陈若谷不在酒店,但早上他离开时留下的廊灯还在,灯光在红色的地毯上照出一小团暖暖的白色,像一团月亮。
没有多开灯,女人就在这一小团柔和的光芒中收拾行李,自己的唇膏和他的剃须刀放在一起,他灰色的t恤纠缠在她白色的防晒衣袖上,都一件一件细细慢慢地理出来。当真到了要分清楚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分不清楚的了。
然后张美娟在沙发上坐下来,就坐在装了一个月行李的箱子对面,也坐在那团明亮的光晕之外,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否应该在此刻感到悲伤。
从手机通讯录里拉黑一个人,只需要三秒钟。
那么一个人到底做过什么,才可以在短短几天内狠狠刺进另一个人的心里?
回程的航班,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入睡,气流颠簸,惯性将她的头疯狂地撞向机窗,几乎疼出了眼泪。但睁开眼后却没看见来时的宇宙苍穹,星空浩瀚;也没有看见来时彼此作伴的那个人。
她突然感到后悔,但一切都来不及了,窗外漆黑一片,而她正在云端。
“是张美娟?”苏盛挂掉电话,就听到身后的男人在问。
女人不说话,只将紫色的床单裹住身体,站起来走向冰箱拿了一罐汽水。于是床上的男人整具躯体都露在了外面,在冷光的照耀下,显得苍白而瘦削像一条被脱过水的鱼类。
“是啊。”她仰头喝了一口汽水,才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怎么,你还在惦记她么?”
“神经啊!”椒图朝她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
“惦记也很正常啊,毕竟当初,你和她先在一起的。”她款款走向床边,松开手,床单顺势滑落露出一具丰腴雪白的肉体。
“你在放屁。”赤裸的音乐家,脱掉了衣服仿佛就恢复了原始的兽性,他伸手一把将女人拉进怀里:“再乱说话,我就要惩罚你了。”
椒图后来的那段时间,跑深圳就跑得更勤快了一些。经纪公司在全国各地都为他安排了演出,于是从航班app的飞行轨迹上看,音乐家变成了一朵以深圳为中心向外发射又不断迂回的菊花。
一开始还在装模作样地住在市区的五星级酒店,反正他也不差钱。到后来干脆就潜进了苏盛的小公寓里,拉上窗帘,他躺在苏盛的床上,喝苏盛冰箱里的可乐,偷吃苏盛的薯片,还将自己昂贵的衬衫丢进了那台8公斤容量的三星洗衣机里随便搅拌。
他放弃了公众人物严格的自我管理,穿着苏盛临时从优衣库买来的背心和短裤。也抛开了音乐家斯文彬彬的包袱,叉开腿坐在苏盛家淡绿色的布艺沙发上,你说他是个不修边幅的程序员也行,说他是操劳过度的中学老师看着也很像,无论如何疲倦中都带着一些颓废的气质。
音乐家躺在苏盛的床上,抚摸着她因为缺乏角质护理而日渐粗燥的胳膊,那胳膊因为不涂乳液而生出一层细小的鸡皮,这女人有时候和他几乎是一样的,自暴自弃得让人无法接受。
所以他喜欢,人类总是喜欢自己的同类。
“我迷恋你。”音乐家并不谈爱,爱情是俗气的,你爱一个人,你就得给她承诺,而在女人眼里未来和名分才能证明你真的是爱她。他谁都不想给。椒图聪明地把这件事情换了一个更安全的说法:“你就是我的ven。”他说得情真意切,轻车熟路,演技和台词都是在线的,但绝口不提的是未来。
苏盛对于这样的表白不置可否,他只在出现时对自己有所迷恋,消失以后就一点音信都没有,他像鬼一样游离不定。
这样的关系,除了身体所带来的欢愉感,她真是捞不到半分的好处。可他对她又那样重要,就像在儿时掀开窗户上葱郁藤蔓看到的夜空,那如梦似幻的星光璀璨,她只看了一眼从此就无法再忘掉。
从前,那些在他身上见过的光芒,她此生都无法忘掉。
15
香港有个漫画家,此人不务正业地潜心研究美食多年,然后来深圳开了家小酒馆。
小酒馆里卖很多种类的酒,黄酒,米酒,枇杷酒,高粱酒,男生喝女生喝的,按瓶,按斤,也可以按杯卖。
因为东西好吃,所以大多数人来这里并非是为了买醉。
2017年的初春,张美娟坐在小酒馆靠窗的位置,点了小瓶的冰镇桂花酿,和几样下酒的菜,有南乳小烤肉,紫苏虾饼,葱油拌面,份量不多倒也很丰富,最适合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细饮慢酌,大半会儿过去就听见邻桌的情侣开始吵架。
那女生突然抬高声音对男人吼:“你给我滚,滚远点,你给我去死!”
男人也不甘示弱,手往桌子上一拍:“我滚可以啊,可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我花钱?你还给我,都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