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泪垂下将草木打湿,与水珠滚成一团浸入土壤,很快就消失了。
哑叔啊啊两声,眼泪亦在眼眶里打转,他看了看元白,后者仍然面无表情不发一语,于是只能双手交叉于胸前,朝程符郑重施了一礼。
多年的老伙计啊,这一去,即是生死相隔。
“行了,天黑了,回吧。”元白挥挥手。
二人哽咽拜别。院子里连风都似乎在叹息。
哑叔守在门口,直到再也看不见程符苍老的背影,才关上门。
地炉的炭火不够了,他又添了几块进去。
天气凉了,他从木箱中翻出毡毯来铺于卧榻之上。他铺的仔细,动作缓慢,将毡毯的每个边角都舒展开,又把银香囊打开,添了冷梅香,于床榻四周熏一遍。
元白斜斜躺在地炉边,手指在身上有节奏地敲打着。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哑叔,今日手脚这么慢,冷的吗?过来烤烤?”
哑叔熏香的手一抖,望向元白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叹了口气。
今夜叹的气,属实有点多。
元白也不看他,径直望着地炉的火。
“哑叔,你知优柔寡断非我性格。程叔是祖父旧部,又跟在父亲身边二十年,与家族渊源颇深,我也一直把他当亲长辈看待。可人啊,总有老眼昏花的时候,程叔年纪大了,很多事未必再有精力事无巨细过问。今日有崔河,难免以后不会有王河、张河。我本不是怕死之人,有人要我的命,有本事就拿去。但现在不一样了。”元白眼前渐渐浮现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下还不能轻易丢命,你明白吗?”
哑叔把熏完香的香囊放回盒子里。
“疏勒有几个父亲的老部下在那边,他过去有人照顾,也算是安享晚年。”
哑叔默默颔首退下。
元白微微笑着将一切看在眼里,待哑叔出门,又吩咐道:“把门留条缝啊,太热了,头晕呢。”
哑叔背影一滞,径直走出去,啪的一声把门带上。
疏勒常年冬寒夏热,沙地贫瘠,环境实在恶劣。少主明面上安排他过去安享晚年,可程符这岁数去到那边,断是熬不过两年的,不过是杀鸡儆猴的手段罢了。好歹是将军身边多年亲信,怎的说赶走就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