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房间之外,高大的神像默默矗立着,代表着棋盘两端的执棋人分别站在神像两边,仿佛组成了另外两尊神像,只有忒瑞亚大大咧咧地坐在神像脚下。
卡洛夫人和泰伦都默契地陷入了沉默,似乎对于这个结果难以裁定。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复仇,这一局应该是我胜出了。”泰伦开口打破了寂静。
“不。”卡洛夫人也开了口,“他并没有动手,梦魇代行审判,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灵魂的纯洁性。”
而忒瑞亚同时对两边表达了不满:“没有人对你们那无聊的赌局感兴趣,麻烦不要突然跑出来发表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泰伦咧开了嘴笑道:“我只是来欣赏一下我的杰作,你不觉得很美妙吗?这个名为珀瑞的艺术品,添加了一些美妙的随机性,注定迎来毁灭的结局,这难道不是美丽到了极致吗?玫瑰只有伴随悲剧才会美艳。”
“哦,是吗?”忒瑞亚对心理扭曲的恶魔没什么好眼色,“可是据我所知,珀瑞家的人,没有谁选择成为恶魔。”
“迄今为止,他们都赢了。”
这话似乎取悦了卡洛夫人,她难得露出欣喜:“即使出身与结局注定,也并不代表这一生的历程也被锁定。我想这也是人类的可爱之处。”
泰伦对忒瑞亚也没什么好脸色:“我说,你到底站哪边的?”
忒瑞亚耸耸肩:“中间。”
沙缪尚不知道围绕着珀瑞家的百年赌局已然迎来终结,而参与这场赌局的人败兴而归。
他看着教皇的眼神逐渐涣散,然后他伸出手,将对方狰狞的面孔一一抚平,就好像他是在甜美梦乡之中安然离世的。
沙缪突然间觉得很是荒谬。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潘多拉魔盒,就给珀瑞家族带来了百年的阴影和灭门之灾,究竟要如何的傲慢,才能判决未犯之罪。
对一切都毫不知情的画师完成了他的画作,他甚至没有理会已经合上眼眸的教皇,兀自欣赏起来,对自己的画作连连称赞。
沙缪站起身,心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如释重负,推开门,再关上,也不像所预想的那样干脆利落。他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等候在外的恶魔,他出现在这里就像出现在自家后花园那么理所当然。
“恭喜。”忒瑞亚拍了拍手,某种意义上他是真心为沙缪祝贺,他所不知道的赌局结束了,讨人厌的赌鬼总算是离开了,起码不用再担心被暗中使下什么绊子。他也该是时候离开了。
“忒瑞亚。”沙缪轻轻地开口,呼唤他的名字,更像是在呼唤自己濒临崩溃的人格。他需要一个平静的,美好的,幸福的生活,无论是否虚假。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他刚刚得知珀瑞家族背后真相的那一天,倘若他不拟定一个目标,给自己编织一套完美的外壳,自罪就会倾轧而下,那是他无法承受的重量,足以逼迫他走向绝望的深渊。
“结束了。”他朝忒瑞亚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足以让忒瑞亚也愣了愣神,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这么笑了,恍惚间他变成了曾经珀瑞家族那个备受宠爱的孩子,唯一需要烦恼的是该如何消磨午后漫长的时光。
所有的阴霾和过去都结束了。他将会拥有一个完美的,幸福的人生。
灵魂契约
“您确定要注销吗?”艾琳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拔高,片刻后她也明白自己失态了,略带歉意地放缓了语调,“我是说,其实不需要注销也可以的,注销后将会清除您所有的记录,还是非常可惜的。”
沙缪摇了摇头:“不,把它们都清除掉吧。”
眼前的年轻人似乎比第一次遇见时要显得柔和了许多,艾琳知道驱魔师们大多不是向往这个职业,人总归还是更喜欢平静的生活,现在他似乎也打算告别过去。
艾琳收走了他的身份铭牌,由衷地送上了祝福:“祝您生活愉快,再会,瑞。”
沙缪回到了他购置的那套房产,离城有些距离,但胜在清净。房间里冷冷清清的,三个恶魔暂时都没有告别珀瑞家族的老宅,这里暂时只有他一个人。
他走进浴室,从腰间抽出了那柄陪伴他至今的匕首,对着镜子描划着自己的胸膛。
距离他的美好生活,还差一点。
他一连发现自己失去了嗅觉,失去了左耳的听力,彻底失去了痛觉,那个契约还在持续生效,并且持续夺走他的能力,交换的能力也尚且未知。连续三次交换,让沙缪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稍加留意了一下风声,不出意料地听到了泰伦·波尔曼去世的消息。
切开的皮肉会迅速愈合,且随着他魔力的高涨而逐渐变快,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几乎不留下空挡时间,他不得不在匕首上涂上毒药,施下魔咒,才能留下暂时不会愈合的伤口,好让他可以突破层层血肉,到达他的目的地,心脏。
他许诺给忒瑞亚的心脏。
感谢海芙娜给他的启迪,结合机械与魔法,他成功做到了真正的,活着的心脏。机械装置会替代原本的心脏,二者经由魔法共鸣,供给两具躯体鲜活的生命。
感谢他强大的自愈能力和已经被完全置换的痛觉,他才能够面不改色地完成这一切,甚至有闲心在心脏内部刻下难以被磨灭的咒语,他会融合具有赋生权能的拓本和灵魂契约,制作一具完美的躯体,和牢笼。
毒药渐渐失效,伤口最终缓缓愈合,连道伤疤都没有留有,如果不是这个器官就摆在自己面前,沙缪会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在忒瑞亚应邀来到这里的时候,他预定的躯壳已经初具人形,洞穴蜘蛛的蜘蛛丝连接起了阿契那的骨头,融化后的流砂覆盖了它们,再次凝固成血肉,黄金熔断重塑成发丝,作为核心的心脏已经处于它应该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