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不怀疑乌鸦的内心此时此刻在期待沙缪的死亡快点降临,但是它掩饰住了,还像模像样地挤出一丝悲伤:“我会记住的,我亲爱的主人。”
【还有玛吉玛娜,我知道你很喜欢珀瑞家的老宅,如果你不介意那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的话,你可以继续住下去。】
玛吉玛娜抬起头,却没有为他的慷慨表示感谢,她只是扯了扯嘴角:“您知道我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这下轮到沙缪沉默了,一旦自己离世,那些如同福光般照耀在他们身上的效益可能也会消失,玛吉玛娜或许又会变成一摊烂泥,没有现在这样完美的人形。而沙缪也只能对此爱莫能助了。
最后是忒瑞亚。沙缪看向他,对方并没有像朋泽那样为即将获得的自由感到无比兴奋,他垂着头看向餐桌,似乎对于沙缪即将赠与的“遗产”也漠不关心。
【我很抱歉强行占用了你这段时间,但是在那之后,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不会再有限制了。】
忒瑞亚对此轻笑了一声,他获得这具身体的自由控制权只是时间问题,而时间对于恶魔来说算不了什么,他还记得铭刻于这颗心脏上的咒语,新的灵魂契约已经生效,他们的灵魂已经互相绑定,就算沙缪真的去世了,用不了多久他又会在地狱再一次看见对方。这根本算不上是离别。
而沙缪似乎忘记了这件事,他已经交代完了所有事情,于是站起身来,准备结束这个话题。
“可我还是得继续当一只乌鸦起码二十年吧?”朋泽忽然开口,它也并没有把沙缪的“告别”放在心上,它见过曾经无论如何都想要活下去的沙缪,只把今天晚餐后的家庭会议当做例行常规,“在这之前我能换一个物种当当吗?”
忒瑞亚对它的请求感到很是感动:“想不到你还是这么希望当一只狗。”
“啊——等我回到了地狱我一定会找你打一架的!”
“随时奉陪。”
似乎只有玛吉玛娜察觉到了沙缪的异样,他已下定了某种决心,只有曾经身为人类,哪怕只是继承了一些记忆的她才能对此感同身受。
沙缪不会觉得这次失去的只是声音是一种幸运,他想起了泰伦,对方的代价从一开始就来势汹汹,接连夺取他赖以生存的魔力和最基本的生存能力,而到了自己身上,情况似乎变得通情达理了起来,挑选一些不痛不痒的代价,也给予他一些不痛不痒的能力,而这一切在某个时间节点以后彻底改变。掠夺开始加速,代价开始变得越发重要,一切似乎只是幕后之人已经耗尽了怜悯之心,不再刻意顾忌他的死活。
沙缪不知道他已经快逼近了真相,他只是作为一个局中之人,开始察觉到他的一生似乎都在被有意计算和引导,也许不只是他,整个珀瑞家族都是如此。
他忽然理解了海芙娜的疲惫,在她与堕天使能力失衡关系逆转之后,她便不再是独立的她,而是堕天使的傀儡,她的一举一动都只能在对方限制的框架里。
他忽然也对此感到厌倦了。
审判日
沙缪是在钟表店里被教会的人带走的,他们彬彬有礼,一点也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就连西恩老爹也误以为他们只是单纯地来邀请曾经赫赫有名的驱魔师前去做客。
沙缪没有拒绝,看来比起那太过随性的交换,还是霍华德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更快一步。
他懒得去和对方争辩,于是提前取下了用于替代听力的炼金装置,一同取下的还有那个单片眼镜,可惜还没来得及将它的外表打磨得更加靓丽。他顺从地随着他们去见了霍华德,对方和之前一样礼貌而富有亲和力,可惜他提前摘下了炼金装置,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失去了发声的能力,也没打算为自己辩解什么。
他不知道霍华德会因为他的沉默有何感想,也不关心对方打算以何种罪名惩治于他,他不听不看不想,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开始回忆起过往种种,回忆起珀瑞家的午后。
就让这一切结束吧。有个声音说,他也不关心霍华德的为人,不关心教会的未来,如果他想要用自己的这条命去铺就什么,那就让他去吧,已经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差点忘了意见最重要的事情,虽然忒瑞亚看上去对他满不在乎,但是他又觉得需要对此做出一些限制,于是他沉默的吟唱起了咒语,再次改写对忒瑞亚行动的限制范围。这点魔力的波动却被当做了他意图行刺的证据,他听不见,只能看见黑白的画面之中,全副武装的圣骑士将他与霍华德隔开,冰凉的镣铐束缚住了他的行动。
“忒瑞亚!忒瑞亚!”
崔西的喊叫声打断了恶魔的午后小憩,他不得不起身为她打开了门,却看见对方焦急的神情,冲着他语无伦次地诉说:“瑞!他们抓走了瑞!他们要在圣场上公开处决他!”
忒瑞亚不认为以沙缪的本事教会那群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抓走,还要在圣场上将他公开处决,他忽然想起了几天前沙缪在餐桌上的奇怪表现,他有一种预感,这些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他本想随崔西一起前往圣场,却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不得不停了下来,那些荆棘去而复返,重新缠绕在他的脚踝上,阻止他离开房间半步。
忒瑞亚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在他感受到灵魂上的契约陡然断裂之后应验。
“忒瑞亚?”崔西没有等到对方和她一起走,她回过头,只看见对方阴沉着脸,荆棘已经快要爬上他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