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缪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忒瑞亚,他推测忒瑞亚预支的生日礼物和他那个制造一具身体的伟大计划相关,但是眼前这个尚未成行的很难定义是什么的东西显然没有可以作为原材料的躯体。
“创生可是上帝的权力。”忒瑞亚朝他微微笑道,“尽管他下放了这项权力给人类的女性,但依然需要她们付出极大的代价。你就不好奇它是怎么篡夺神的权柄的吗?”
尚未成型的东西又一次躁动起来,大地颤抖得仿佛在地震,沙缪甚至能听见钻进耳朵的刺耳声响,半是亡语,半是意义不明的发音,彰显着对方现在很不高兴,需要得到及时且可靠的安抚。
譬如摄取一个鲜嫩多汁充满魔力的灵魂。如此美味的大餐对于它而言可是大补,也许还能加速它成型的速度。
大餐并没有畏惧,他反而主动向前,逐渐靠近中心地带,似乎是铁了心的要亲眼见见这神奇的东西。
他看见了一座小巧的墓碑,小却精致,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和孩子生前最喜欢的花朵,上面还刻满了父母对他的爱意,以文字的形式诉说思念。
一靠近这里,时空都仿佛被扭曲了,空间被任意拉扯,四季晨昏交相或者混杂着出现,那些刺耳的声音更加强烈,婴儿的啼哭尤为明显。
“我最爱的布尼,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恶魔非常不礼貌地用手杖指了指墓碑上的文字并且读了出来,他看起来丝毫不受混乱时空的影响,而沙缪仅仅是想迈出那一步,就仿佛需要跨越整个银河。
扭曲时空同时也在撕扯着他的灵魂,沙缪勉强稳住脚,眼前的忒瑞亚似乎忽远忽近,他揉了揉眉心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一下:“所以?你想要的是什么?”
恶魔看着他笑了笑,手杖却是往墓碑上后面的字滑动,沙缪同时还看见他嘴唇张合,却没听见一点声音。
“沉默的禁咒。”他终于结束了默剧表演,手杖的指示也到了镌刻文字的末尾,“无法被咏唱,无法被听见,无法被理解。”
他像是喜剧演员那样夸张地耸耸肩:“你瞧,这就是神明捍卫自己权力的方式。”
“所以我不打算咏唱,也不打算去传授。”恶魔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你只需要原封不动地将它们拓印下来,然后原封不动地刻录上去。已经有一位伟大的女巫母亲替我们付出了代价。”
谢谢忒瑞亚的慈悲,他终究还是没有自顾自的演着单人喜剧,放任他的灵魂被撕扯成碎片,生还的同时还收获了一张拓印着沉默禁咒的图纸,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就是那个篡夺上帝权柄的方法,可以让他使用创生的权力。
至于是为了什么,沙缪用脚后跟想都能想到。不同于彭泽那样没出息的“仅仅是一个壳子”,他想制造的,是一具活生生的,可以光明行走在阳光之下的人类躯体。
在冒犯仁慈的主这件事上,恶魔们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古老的规则太过陈旧,根本无法约束花样百出的僭越者们。
“的确是很珍贵的东西。”在确定自己已经处于安全的区域后,沙缪一边慢条斯理地将拓本收好,一边问道,“那么你打算拿多少货币来交换呢?”
他们之间的交易从来都是恶魔主动,这还是沙缪第一次将话语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拥有权力使人身心愉悦,无论这个权力是大是小,他盯着恶魔的眼睛,微微勾起的嘴角弧度表示他现在心情很好,如果恶魔可以配合他做出难为的神色就更好了。
可惜恶魔毕竟不是善解人意的天使,他歪了歪头,沙缪毫不怀疑他假面下的表情是戏谑。奸商看见了拙劣模仿自己的小奸商只会觉得有趣,就像奶猫的示威在人类看来只是可爱的呼噜,他丝毫没有畏惧,反而饶有兴趣:“你觉得呢?”
不过沙缪也不指望恶魔对他的态度会有多大改变,傲慢是他们的通病,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的。
“30个货币。”他只经过了短暂的思考,太长时间的沉默会让恶魔心生怀疑。
恶魔想了想,手指在手杖上轻轻敲动了几下,似乎是在衡量。真是个完美无缺的数字,合情合理得像是随口说出的整数,不会突兀地转换债主和负债人,又能最大限度削减他手中的砝码。
“成交。”
恶魔最终应下了,毕竟惊险刺激符合经济交易的主题,而豪赌一场令人激情澎湃。
而这场成功的交易将会在沙缪的人生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好像就是从此刻开始,他才终于以平等的身份站在了交易的一边。
越矩
看样子他似乎已经完美地融入了崭新的生活中。
他不是故作高冷,只是性格腼腆,不善于和陌生人相处。他的确在拼了命地完成那些赏金任务,只是因为他希望可以在寸土寸金的玛伊城里买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他的过去并没有满是谜一样的阴霾,和所有励志主角一样,他也在努力走出失去亲人的痛苦,追求自己的幸福。
简而言之,“瑞”在玛伊城里的风评变得更好了一点。
他有了许多朋友,起码可以在傍晚约上小聚一餐,这是一个积极的改变,任何真心为他着想的人都会感动,比如协会里那个单纯的艾琳,除此之外,忒瑞亚暂时想不到。
如果不是知道他在暗中制造梦魇的魔盒,忒瑞亚会以为赌局已然迎来胜负。
至少沙缪并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善纯良。
曾经青涩的身体已经完全长成,似乎连步伐都变得越发稳重起来,按照人类的年纪来算,他大概已经要满二十五岁了,是个非常好的,适合干出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