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民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他咬牙切齒道:「你就訛你老子行,攢的這點錢都得給你賠這個破電腦」
宋燃笑著擺擺手,「逗你的。沒多少錢,幾天就賺出來瞭。好瞭,我得走瞭。」
宋先民在門口叫住他,給他塞瞭幾個包子,「走吧,打的去公司,別自己開車瞭,睡的少又不吃飯,累不癱你!」
宋燃苦笑瞭下,摸瞭摸還沒熱透的包子,說瞭句「謝謝」,走到樓梯間想瞭想又走回去,敲開門,說:「其實算瞭,包子挺好的。」
青耀不秋
出租車上。把頭靠在窗邊,看北京特有的灰蒙蒙的天空,沿路經過故宮,四角的屋簷伸出的枝蔓延伸著變成一隻隻手,想要抓住天邊飄著的雲。搖下車窗,此時吹來的風就隻是風,宋燃打開手機上一個綠色的軟件,名字乍一看有些奇怪,叫不秋。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點擊去,排版下每日推薦的第一行詩便是秦觀的這一句。雖然很符合現在的天氣,可惜不是晚上,也沒有月亮,他想,但秦觀作此詩時遭貶,和他的處境倒有些相似。
繼續看下去,「若夫風止雨霽,山空日出。猗猗其長,森乎滿谷。」他扶瞭扶額,怎麼蘇軾的《墨竹賦》也出來瞭,初中高中背不太到啊,這樣真的會有學生願意看嗎他思考著,想著等這一陣過去瞭要重新把這個軟件排一遍,再規劃下運營。再好的東西,沒人看也便沒有瞭意義,這是他之前的想法,但也或許,有些東西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意義。
這樣胡思亂想瞭一路,就到瞭公司門口。
下車,買瞭十幾杯咖啡上去,進門,公司裡的人出人意料的全,宋燃揉瞭揉眼睛,問靠門口的小李道:「你們怎麼還沒走?還是說我搞錯瞭,你們才剛來?」
小李打瞭個大大的哈欠:「最近事多,而且關鍵時期,特殊對待唄。」
宋燃把咖啡遞給他,「一會兒發瞭讓大傢歇一會兒吧,大傢最近太辛苦瞭。」
小胡聞著咖啡和面包的香味飄瞭過來:「宋總你來的太是時候瞭,我都餓的不行瞭。話說你哪裡買的面包,這麼香」
宋燃笑笑笑遞給他兩個面包,「樓下新開的咖啡店。給,我早上吃飯瞭你既然餓瞭就都吃瞭吧。」
「那我就不客氣瞭,」小胡撕開面包袋子,黃油混合著火腿的香氣瞬間遍佈整個辦公室,咖啡的苦味在其中作為調和,讓人食欲大增。
「對瞭,你們張總呢?」宋燃幻視一圈兒問道。
「他還在裡面呢,往日裡哪見過張總這麼認真啊」小胡嚼著面包,聲音忽然低瞭下來:「宋總,我跟你說,張總這次老自責瞭,我們怎麼勸都沒用,哎,你去看看他吧。」
宋燃拍拍他的肩膀,「吃吧。」他走到張耀辦公室門口,敲瞭敲門,沒動靜。又敲瞭敲,裡面才有人回應:「知道是你,門沒鎖。」
宋燃推開門,看他一臉苦瓜樣子地坐在書桌前盯著電腦,紅血絲堆滿眼眶,滿瞭的煙灰缸裡還有幾個煙頭冒著微弱的火星。
他走過去打開所有的窗戶,讓外面的風陽光一股腦地灌入,屋子忽然明亮起來。
給張耀把煙灰缸清空,順便把桌上的煙通通沒收,張耀按住他的煙盒不讓他收走:「你幹什麼?!」
「幹什麼,室內不能吸煙,當然是給你沒收瞭。」宋燃到底從小鍛煉出來的勁大,一把就從張耀手裡奪走瞭煙盒,他晃瞭晃,裡面寥寥無幾,「你一晚上抽一盒?連著熬夜加抽煙,你要把自己熬死嗎?」
張耀閉上眼睛,「你別管。這次我捅的婁子,我」
宋燃蹲下來,很耐心地跟他解釋這其實不怪他,最後講的口幹舌燥,問道:「現在你明白瞭吧,這事跟你關系不大,你也沒有決策失誤,隻能說這個坑藏的太好瞭,不跳進去怎麼都發現不瞭。」
張耀低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靠,那也是我帶人簽的字啊要是、要是你的話肯定會再檢查一遍的,我當時怎麼就那麼傻,直接簽瞭」
宋燃無奈地看著他肩膀一抽一抽的,「怎麼說瞭這麼多你還在這怪自己呢?現在爭論怪誰已經沒意義瞭,事已至此,隻能把眼前的事做好。」
張耀捂住眼睛嗚咽起來:「我就是怕啊,你還記得當時咱們開辦這個公司時,是為瞭完成那個創新實踐比賽,我說不行搞個公司吧,註冊也簡單,而且萬一弄好瞭還能賺點零花錢」
宋燃點點頭,「我當然記得。那老師非要讓一個學院出一個人去比賽,你的學分沒修夠被挑中瞭,我就和你一塊去瞭,誰能想到」他回顧這五年來創業的艱辛,也是感慨萬千,他笑笑,鼻子也有點酸,「誰能想到會有今天。」
「對,我如果不去那門課就會掛掉,但你不一樣,我當時硬拉你入夥,你完全可以不來的,但你還是來瞭」張耀很愧疚,「這幾年你一費心費力把公司弄的這麼好,要是現在真把公司賣瞭抵那個單子我、我就真沒臉見你,也沒臉見其他人瞭都怪我,我太沒用瞭」張耀長這麼大,之前是父母揍的哭,現在則是第一次不因為挨揍而痛哭流涕。
宋燃看瞭一會兒,忽然把他從地上拽瞭起來。「好,我好說歹說不管用,那這事就怪你。」他用力拍瞭拍張耀的臉,大聲道:「聽到瞭嗎?不爭瞭,按你說的,這事怪你!」
張耀本來還處在愧疚與自責的掙紮中無法自拔,現在對方不再反駁驟然同意瞭怪他,倒讓他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