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青覺得後背有一小塊濕瞭,隻是風很快就帶走瞭這片潮濕,宋燃忽然在他耳畔道:「蔣青,你記不記得,之前你也這樣背過我。」
蔣青有些發楞:「什麼時候,我忘瞭。」
宋燃笑笑:「沒什麼,我記得就行。」像是終於確定瞭什麼,宋燃的心在此刻真正安定下來,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因為分不清的感情而心亂,他再次在這個瞬間體會到瞭年久失修的悸動。
獵人開槍,正中的會是誰的眉心
月亮平鋪於黑色天鵝絨中,光滑明亮,像鵝卵石,隻是月亮皎潔華貴,鵝卵石終究太普通太平凡瞭些。
平凡美好的生活裡,平淡成瞭歲月的磨刀石,柴米油煙在眼前遮擋;富麗堂皇的生活裡,金錢化身腳下的尖刺,欲望在背後追趕。
隻走神瞭片刻,若是對面是平日裡打交道的那些人,恐怕四周早就暗箭待發,陷阱四落瞭。不過還好,對面的是鄧琳。
重新開口,成年人的世界裡無非利益的劃分,任何事都不過一場生意,明碼標價的東西在他眼裡不值錢,無價的東西他又買不起,因為他沒有。
「好瞭,讓我們重新談談吧。」他插起手,「來談談,蔣青和宋燃。」
對面的人對於同時聽到這兩個名字表現出難以置信的震驚,而且還是出自他之口,這讓鄧琳一下子亂瞭,不知道這些和他又有什麼關系。
鄧琳沈默瞭兩秒,覺得自己像個智障一樣開口問道:「蔣青是我很久之前的老師,這和他有什麼關系?」
是啊,是什麼關系呢?像是獵人在長久的把玩後終於面對獵物露出漆黑的槍管,他在黑夜中扣動扳機,子彈如一道小小的流星,在炸裂的片刻向前飛去。
最後,正中的會是誰的眉心?老實說,他沒把握。但不論如何,他要賭,賭那個人不會撬動蔣青的心,也賭自己還留有餘力可以魚和熊掌兼得。
他會輸嗎?望著木框裝點的窗戶,他的目光延伸到遠方,大街上形形色色的男女,又有誰能拋卻眼底的熊熊燃燒的烈焰?他不能,同樣,他打賭那個小孩也不能。
他的目光回到對面的人身上,他看她,帶著點漫不經心,更帶著點引導與教育的意味,「你覺得呢?你不是查到瞭嗎,蔣青和我都是那所大學的學生,隻是我大他幾級而已。」
像是打破瞭某種不可言說的禁錮,神龕被人打翻在地,露出裡面的空空如也。酒杯被打翻,小狐貍眼裡閃過一絲震驚,接著是茫然,最後是簡單聯想後的不敢相信。她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扶起酒杯,無色的酒在桌上散開,很快又被木桌吸納,成為淺色桃木桌上潮濕的深色烙印。「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他今晚第一次露出略帶真心的微笑,是勝券在握時的瞭然,「現在,我們可以談談瞭嗎?為瞭我們埋在心底,不為人知的東西。」
滴滴滴的聲音貫穿耳蝸,擁擠的汗流於前後絡繹不絕,狹窄的走廊佈滿高懸的瓶瓶罐罐,下面接著形形色色的人。除瞭國慶時的旅遊景點,恐怕就是這裡最是人聲鼎沸。
「宋燃?誰是宋燃的傢屬?來窗□□一下費。」護士在門口喊。
蔣青匆忙起身,「我是。」他低頭看瞭眼宋燃:「我去一下。」
宋燃拉住他:「用這個交費。」他遞給蔣青一張卡,「密碼是150716。」
蔣青把卡放回他的外套裡,「不用,這次的事怪我,本身你就是因為來幫忙才受傷,當然應該由我負責。」
宋燃的眼睛亮瞭一下:「負責什麼?」
「負責把你治好。」蔣青俯下身給他打上石膏的腳蓋上一層毯子,「昨天下瞭雨,今天還有點冷,給你蓋上,腳就不涼瞭。」
交完費,蔣青回去的時候買瞭蘋果,又打電話給瞭餘蔓讓她中午自己在傢待著,就回到病床前坐下。
宋燃捏著病床的被單,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空氣,他看看蔣青,小聲道:「蔣老師,你人還怪好嘞,要是我自己在這,下床交錢都不方便,還好有你,多謝瞭。」
「沒事,都是我應該做的,你沒大事就好。」蔣青熟練地拿起床頭的蘋果,開始削皮。
不知為何,看著他靠在床邊削蘋果,宋燃本來不想吃蘋果,現在忽然就想吃瞭。「蔣老師,沒事你別削瞭,太麻煩你瞭,你還要上課呢,快回去吧,我自己在這裡吧。」宋燃把聲音裝的十分通情達理,深明大義。
「沒事,我現在剛剛開始上課,課少,很多時候都沒事。你自己在這裡連交費都交不瞭,太不方便瞭,我在這裡還好一些。」
「蔣老師,你人太好瞭,我這次一個人回來南門,這裡變化太大幾乎什麼人都不認識瞭,還好我還認識你。」宋燃的聲音裡充滿瞭感激與感動,他眼中甚至淚光閃閃,讓蔣青都有點不好意思瞭:「沒事沒事,你在這裡隻認識我,那老師肯定不會不管你的。你放心吧,我會盡量照顧你到你腳好的時候的。」
「嗯嗯,那太謝謝你瞭。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瞭。」宋燃看他低頭削蘋果,也不裝瞭,聲音還是很可憐很無助很弱小,隻是嘴角已經壓不住瞭。
「不過,」蔣青擡頭,把蘋果遞給他,「我看你摔下來的時候褲子磕破瞭,為一會兒幫你補一下吧。」
回旋鏢來瞭,宋燃聯想到之前蔣青稀爛的縫衣服技術,想瞭想,開口委婉拒絕「蔣老師,這個就不用瞭,我回頭自己縫吧。」
「哦,好的。」蔣青的聲音裡有點失望,他小聲嘟囔道:「明明縫的挺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