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燐红着眼睛看着师父,胸膛剧烈起伏了几轮,又归于死一样的平静。他发现师父是真的老了,虚弱、愚昧、固执,至死都固守着自己畸形的逻辑。
他想说,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你逼死了百灵?
但是薄燐不想再说了,鲜血一滴一滴地沿着他手指坠下来,一滴一滴地榨去了他所剩无几的气劲。
“——那也是我乐意。”薄燐瞪着发红的眼睛,字字都从血里剔出来,“将来哪个姑娘值得我去死,我这条命给她便是,死不死谁儿子?”
薄远州不说话了,神情空茫又悲哀。
薄燐的残雪垂枝在师父颈间比划了一下,到底没下去手。少年垂着血淋淋的右臂,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又呕出一大口血来。
薄燐多想自己现在就粉身碎骨在师父面前,把自己全部、全部都还给他算了。
但是他没有死,他还站得起来,他提着残雪垂枝踉踉跄跄地离开了,留下了一个重伤不起的薄远州。
他还以为师父……是不会死的。
他也想不到“天”邀请了薄远州的仇人前来,那些小人用恶毒的手段将无力反抗的薄远州折磨至死,甚至在雪老城的各个殿堂都种下了难以根除的蛊虫,逼得薄燐后来不得不放火烧了雪老城。
薄燐还记得他放火烧了雪老城的那日,自己长跪在雪地里,哭得像条丧家之犬。
兜兜转转来,他还是那个跪在母亲尸体身边、只会哭泣的小小男孩。
薄燐抬眼看向白潇辞,眼睛里全是血丝:
“我不信师父突然沉迷命理之说,因为‘女人会害死我’这种子虚乌有的屁话逼百灵嫁人;我也不信师父的仇家是有千里眼、顺风耳,刚好挑着师父重伤、我离开山门的时候找上山来。我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幕后的那只手,那只把我、把师父、把百灵当棋子编排的手。”
——“天”。
“辞儿,我此次前去塞北,完成海月的委托,就是为了跟他换取‘天’的情报。”
白潇辞动了动唇,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怎么帮你?”
“……”薄燐有些意外他的回答,“不用帮我,做你自己的事。只是……”
薄燐闭了闭眼,喉口舌尖吐出一个名字:
“云雀。”
“……当初是我一念之差,把这小姑娘牵扯了进来。跟‘天’玩是要玩命的,她……何其无辜。”
“——辞儿,你们凌霄阁是不是有一种信物,能随时见到你?”
白潇辞愣了愣,的确有这一回事:“有,‘堂前燕’。”
薄燐站了起来,眼里是万万里的云海:“给云雀一个,给她留条能救命的后路……别说是我的意思,得说是你的心意,明白吗?”
白潇辞怔愣道:“为何?”
薄燐伸出手去,推了这轴玩意脑门一把:“他之妈,定情信物知不知道?”
“……”白潇辞直眉楞眼地看着薄燐,“你不喜欢她?”
薄燐:“……”
——好小子,要跟你师哥搞公平竞争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