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萌又听到自己开口:“我叫温珏。”
唔——
桃萌双手都捂住眼睛,痛苦地哼哼唧唧。
这是温珏的记忆。
温珏曾对桃萌夺魄,虽然被温朔打断,可他和温珏还是建立了连接,温珏窥见了他的记忆。
你露馅了,惹祸精!
温珏的声音回荡在桃萌耳畔:“刚才站在你面前仗剑行侠的是我二叔。他很厉害吧!他是我们温氏的大英雄。我以后——一定要成为他这样的人。”
————
“我猜猜。我那有辱家门的二叔告诉你了。夺魄者与被夺魄会产生记忆交缠。你怕了!怕到孤身一人闯道盟禁地。怕到来杀人灭口。杀我呀!杀了温二的亲侄子,你们会——更精彩的!”温珏黑眸之中暗潮翻涌,整个都在颤抖,又疯又癫又可怜无望。
桃萌再次冲向温珏,一臂横穿,在接触温珏的一刹那,身子被道盟设在温珏身上的咒法震了出去。
桃萌向后冲破瀑帘,后背撞在坚硬的崖壁上,摩擦着滑下来。他盯着温珏,眼角泛红,说着他所不在行的话:“如果你发誓,永远不说出去,我就——”
“你就饶我一命?”温珏笑得抽搐,“这样的禁术就让你束手无策了。这么多年没见,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他抬起头,凝住表情,一字一顿道,“蛾——眉——月!”
“闭嘴!”桃萌抬起右臂,袖子滑下来,露出雪白的手腕,“桃花在前,赐我星光,北斗七星降童子,桃花印,破!”他高举的手臂捏拳,拳前亮起金光,似一把锐利的匕首,他垂臂于身后,身形闪烁,直冲温珏。
“杀!来杀我啊!”
远处,鸡鸣山中,林间惊起一群黑鸦。
谢渊到处唤逍遥郡君,他想要让狗找人,但哪里也找不到狗。谢渊与曹云一头扎入黑夜之中,去找桃萌。
神机老人喊住正要离开的温朔:“朔朔,有些事——避开那两个孩子谈,于你更好。”
温朔看了一眼屋外,收回目光,道了声“好”。
神机老人久久没有说话,他眯眼,浑浊的目光盯着桌案上六根闪烁的蜡烛,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我有个徒弟,我曾让他跪在桌前,想让他忘却前尘。他却不愿。他说,人没有过去,就没有来处,没有来处,就没有归处。他会追着荧光,走到结局。他不是个懦弱之人,我希望你也不是。”
温朔回答:“是,徒儿会将师尊的教诲记在心上。”
神机老人说:“你们回山前,我去了一趟北邙山,想再看一眼吕祖飞升的仙人洞。四百多年人世沧桑变幻,那里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他转头盯着温朔,“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吗?”
“北邙山是我的家乡,是温氏送桃花星君上魁星阁。师父,您是要我详述,当日我与六星官在魁星阁诛灭桃花星君的事吧?”
神机老人点头,“凡事比人先想一步,你果然聪慧。”
温朔说:“师父可否先告诉我?您为何没在魁星阁出现?如果您在,足以阻止星官们吸取蛾眉月的力量。”
神机老人摸着花白胡子,暗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愧疚,他深深叹一口气,“此事说来,是我大意了。我更怕说出来,伤了你这个傻孩子的心。”
温朔低下头,“我父亲他——”
“慧极必伤啊,朔朔!我心疼你。”神机老人摇头,“温氏捉拿到七元厄运星君后,立刻传信上魁星阁。七星官商议使用旧法子,吸取七星之力。我夜奔北邙山,将七星官的所作所为告知于你父亲,目的是阻止厄运星君上魁星阁。可我没想到的是,你父亲竟然将我困住,选择与道盟站在一起。”
温朔面无表情道:“父亲不是与道盟同仇敌忾,而是,想黄雀在后。魁星阁中,他用毒荼毒疯六星官,并命令我吸取所有人的力量。夺魄大阵?我从小熟读温氏典籍,温氏根本没有这样吸取七星之力的阵法。我想他是从什么地方,获得了缚神仙索的法术。”
神机老人说:“云儿——是后来,我从龙门军里救出来的。我一找上你父亲,他就想办法找到了在北邙山游荡的魏王之女。他对云儿严刑逼供,将一个神志不清的女儿折磨得疯疯癫癫。”
“他们一贯如此,视人命为草芥。”温朔盯着神机老人,“我可以当着世人面,将魁星阁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师父,他们不会信我,但一定会信摇光星君。你可以揭破道盟的假面,清洗道盟。你可以破旧立新,重建天道。不会再有人因为身怀七星之力而枉死。会有一个全新的世道等着我们。”
神机老人说:“世家霸道,道盟虚伪,但它们至少维持住了祥和。即使是粉饰太平的祥和也是祥和。一句预言就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若吕祖坠魔,诸邪必定乱世。若天平失衡,生灵涂炭啊!改天换地谈何容易,在一切重归秩序前,将会有成千上万的人丧命于此!”
温朔说:“师尊,我并不认同你的观点。如果无人反抗,世道才会越来越坏,本该活的人也会死!正是因为和你一样的人这样多,他们一心想拖住灭亡的脚步,却不知灭亡已成注定。”
“年轻人破了一件衣服,就想着再买件新的。年纪大的人破了一件衣服,就想着多打几个补丁。为师老了,身子一日比一日孱弱,目光一日比一日短浅,心境一日比一日蒙尘。”神机老人抬起手腕,“近来,我的力量反被缚神仙索吸取。六星官葬身魁星阁,使得吕祖失去桎梏,他反过来吸取我的力量。我已垂垂老矣,修为散尽,一个织娘也难以招架。吕祖血尸蠢蠢欲动,冲破牢笼之日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