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静,静到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原本一个舒缓,一个略显急促,如今,却都咚咚犹如擂鼓。
呼出的气息拨动气流,潮湿氤氲。
一切似乎都被放大了。
洛因蜷了蜷细长的手指,轻声吸进口气,又极缓慢地吐出,努力将呼吸压抑在一个较平缓的频率。
她原本不想再做些什么,可天意弄人,此刻间似乎随意的一抬手一低眉都变得暧昧游离起来,竟一时也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这样贴近的距离下,凛冽的雪松香像男人投下的阴影般覆下,一同传来的还有苦涩的药味。洛因鼻翼轻轻翕动,嗅到了两种气味下浅淡的血腥气。
微妙和暧昧便剎那被另一种心情取代。
洛因眉尖不自觉蹙起,与赵朔州对视的目光里,便也自然蕴出浅淡的关怀和忧心。
赵朔州瞧见了那双清澈眸子里的情绪,像是突然惊醒般,顿觉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僵硬怪异,贴在文书上还未抽离的手猛地一滞,片刻才极力镇定地缓慢抽回,背到背后。
随后侧过目光钉在书橱上某本野史的书脊上,声音低沉而哑:“……阿因寻我可是有事?”
洛因便也退后一步,走到桌案正对面,默契而自然地接过话茬:“将军,我昏迷这几日……”
从丫鬟口中了解到的毕竟有限,更全面地了解眼下局势,也方便她如何行事。
话题转到正事上,赵朔州肃容敛色,显然镇定从容了许多,再不似方才手足无措的模样。
他一边转到桌案后的椅子上坐下,一边示意对面的女娘坐下谈。
洛因从善如流寻了张椅子坐下,赵朔州便也打开话茬,低声不急不缓慢道:“阿因你昏迷不醒,我便作主下了决策,征用了那份凝集你和各位大夫心血的方子。”
洛因微微颔首:“此是应当,我和柳参将得知并不只安城爆发疫病时,便有此想法,但当时还需验证方子效用,便没来得及送出去,后来……”
她想起自己的昏迷,不由叹口气:“也不知耽搁的这会子功夫得误多少无辜性命……”
“我知你素来心慈,却实在无需忧心。”赵朔州便知她会这般说,不由折了下冷硬的唇角,略显僵硬地安抚了句,才继续道:
“一确认方子有效,便命林副将安排人将方子从安城流出送往周边的城池,另外备了一份快马加鞭送往帝京呈奉给天子,如今漠北局势业已稳定,其余各地自有上面那位衬度安排。”
“另外……”他看了看对面端坐在椅子上垂眸似思索着什么的女娘,冷峻的眉宇舒缓,道:“此次阿因你和一众大夫立功不小,也随着这次漠北战报一同呈了上去,当今天子圣明,想是不久便会赐下赏赐。”
说到这里,赵朔州顿了下,似想起什么,声音里略带了几分不明显的零散笑意,道:“……那位,可不是个吝啬主儿,阿因不妨期待一下。”
虽初衷不是为着奖赏,但洛因闻言,眨了下眼,终是没忍住调侃了一句:“比得过将军的万两黄金?”
赵朔州眉心一跳:“……陛下或许会在其他方面下些功夫。”当今天子自然不吝啬,但以他短暂的接触经验来看,那位在金钱上可也真说不上大方。
若是在这上面多下期许,阿因怕是要失望了。
洛因见他垂眼拧眉,似真在思索若是陛下的赏赐当真不值钱当如何解决,心下便一软,不由抿唇浅笑了下,弯眉解释道:“便是顽笑话,也值得将军当真?上有所赐,不觉荣幸已罢,哪里还有嫌弃的道理?何况,若真有赏赐,也属意外之财,我便是开心都来不及了。”
赵朔州似是听进去了,抬眼看过来,瞧见对面女娘笑意莹然的模样,微微颔首。
心下却思衬,不管陛下赏赐几何,他的府库却是丰盈无疑,届时必不会叫阿因失望。
想到此,赵朔州隆起的眉心又重新舒展开来。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事情。军中机要赵朔州自是不会说的,这无关信任,只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时间无声流逝,洛因说完一句话,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侧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眼看时辰不早,目光收回在赵朔州身上转过一圈,提醒道:“将军是不是该换药了?”
赵朔州顿了下:“……嗯。”
洛因便自然地起身往住院卧房走去,走到门边未听到动静,不由回头看向身后矗立着不动的男人:“将军?”
这大半年时间,赵朔州身体的调养,包括药浴、针灸等一应俱都是洛因负责的。这几日她昏睡不醒,方才由府医经手,如今她醒转,接手换药的事,也合乎情理。
但赵朔州似也是想到了什么,呼吸略微一顿,对上门口女娘看过来的疑惑目光,冷硬的下颌微微绷紧,最终还是僵着脊背跟了上去。
待回到卧房,赵朔州脱下衣衫内衬,洛因看到伤口所在,心下一转,便明白刚才他的反应为何了。
赵朔州身上的伤有十来道,最严重的还要数腹部和大腿的两处,伤口很深,到现在都还有血迹洇出。
洛因蹙着眉心正要小心翼翼取下纱布,一双素白修长的手还未凑近,坐在榻上的赵朔州已经绷紧了浑身的肌肉线条,那伤口处洇出的血色越发明显。
洛因不由无奈抬眼,想要提醒t对方放松些,对上对方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线条和几乎红透的脖颈耳垂,不由微诧地睁大了眼睛。
便是一前药浴针灸时赤裸相对,也不见他这般模样……难不成当真是开窍了,便也格外害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