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顿时哗然,有觉得受到侮辱被轻视了的,勃然变色甩袖离去,但大多都还是忍气吞声留了下来。也有那抚须沉吟之人。
洛因知道这只是正菜之前的一场考验,又因胸有成竹,神色淡然气质恬淡,即便隐在众人之间,仍是引得张管事多看了她一眼。
洛因是最后进去悬脉的,出来时小侧厅只剩下了两位老大夫,都已是古稀之年,头发斑白。
她略略瞧过一眼,便走到一边的书案旁,提笔悬腕旁若无人写下脉案医方,写完略略沉吟,又在末尾添了两位辅料:川穹、藿香。
写好等墨干了些拈起递给一旁的张管事。
张管事便叫一边等待的两位老大夫一起过来观看。
他们既还留在这里,说明是前面那些人里的优胜者。洛因心知这一点,瞧见张管事的动作,也只瞧了一眼,并未出声阻止。
其中一位面容板正的老大夫拿过方子,眯着眼睛看了看,沉吟片刻后赞道:“藿香性温,味香,可祛风散寒,发汗去湿浊,川穹辛温升散,可活血行气,祛风止痛,这两味辅料可让主药的药性更加发散,利于吸收,也恰好中和了主药的暴烈——”
旁边伸着头一同阅览的另一位老大夫,转头目光慈蔼地在面前女娘姣好年轻的面容上略略停留,补充了前者未说完的话:“可使病患承受药力时少去不少苦痛。”
他转向一旁的张管事:“虽都是滋补调养的方子,这张却格外精细些,主药用得大胆,甫药却俱选的性温的,还另添了安神的甫药,并且俱都是些常见药材,便是寻常百姓家,见天吃,也是负担得起的。”
他小心翼翼抻了抻手里的药方,笑眯眯重新看向一旁静立的女娘:“效用佳,价低廉——这位女娘倒是天生一段柔软的玲珑心肠,这是病患们的福音啊。”
既是暗中为将军寻找名医,自然这帷帐后面的“贵人”点身体情况大体是比照着将军来的。洛因也算是占了便宜。
而在如何温和调养这方面,洛因因赵朔州的缘故这两年专门精研过,又看的俱是些名医典籍,自然比常人要来得周到巧妙些。但价钱方面却是她故意为之的,倒也不需要多高明的医术,无非多花费些心思罢了。
只因她深知医病救人这行,再高明的医药典籍,只用闭门造车也是行不通的。于是在初初熟悉了原身的一身医术后,就一边研习御医留下的医书和各界搜寻的典籍,一边开庐治病救人。
一开始是免费义诊,渐渐名声打开了些,才会收些微薄费用,几个铜板,二三两米,一两个鸡蛋,都是不拘的。
毕竟她没有来钱的门路,独自一人,也是要些生活资费的。
漠北本就苦寒,来找她看诊的,多是下层的贫苦人,有时候一两个铜钱就是一条命。看得多了,便也渐渐养成了习惯,于她,无非多费些功夫,而对于患者一家,能省下来的,可能就是救命钱。
老大夫前面的称赞洛因自觉受得起,便笑笑不言,而后面这点,只要是有心之人,并不难看出来。洛因倒是没料到会被当中点出来,不过由此可见,这位老先生不但医者仁心,还有意在张管事面前让她露个脸。
需不需要另说,单是这份善意,就值得感谢了。
她拂了拂身子,执一个后辈礼,略略笑道:“老先生谬赞……晚辈医术粗浅,便也只敢在这方面多下些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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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么一番,洛因的医术显然得到了各方的认可。又经过一些考验,最后在暮色十分,洛因被带去了重重守卫灯火通明的将军府主院。
走到半途,领路的张管事早已被一年轻小将取代。
小将走在前面带路,洛因隔开几步在后面跟着,她后面还坠着全副盔甲手执刀戟的两个凶悍兵士,虎目炯炯,一错不错盯着她,似是但凡她有个什么异动,就会第一时间将她擒拿或是一刀戳个对穿。
一路行来,简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沿途士兵均是右手紧紧按在腰侧刀鞘上,寒冷深谙的冬夜里,铁锅里腾起的火焰将周遭照得透亮,气氛一片肃穆紧绷。
这种情形下,便是有那异心之人,怕也是两股战t战几欲奔逃。
洛因半点不受影响,甚至她此时的心情可以称得上好——费了这许多功夫,终于要接触到目标人物了。
虽说是怀揣目的而来,但她没甚害人心思,自也不会因这些许阵仗生出惊惶来。
一直跟在身后紧紧盯着她的两个兵士对视一眼,紧绷的神情略略放松,但马上又认真警惕起来。
——暂时瞧着没甚妨害,但也不能放松。
洛因并不在乎他们的眉眼官司,她既来了,自做好了被怀疑被考验的准备。
又走了一小段路,小将忽然引她从朝主宅的方向转向旁边的侧院。
洛因瞧了一眼,没说什么,只紧跟着小将。心知眼前这一关算是过了。
果然,那小将在侧院门口停下,洛因跟着驻足,裙摆荡起又落下。
小将忽然转身,站在高一阶的石阶上,眯了眯眼,居高临下审视地睨着阶下的清丽女子:“洛姑娘倒是半点不意外,我倒不知是是走漏了消息还是洛姑娘格外聪慧了。”见过血的锋锐和压迫瞬间倾泻下来。
洛因丝毫不惧。她呼出一口白气,手指挑起因赶路鬓边垂下的一绺乱发别到耳后,神色浅淡,坦然道:“原是不知的。当初揭榜一是为酬金,一是满足医者的猎奇心里——檄文中所言,贵人所患之疾十分难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