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疏月瞧在眼里,只含着笑,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郭三一听,心下大石落地,不就是道个歉嘛,值当什么。又不掉肉,虽说这事是自家崽子做的没脸,但要真打骂,他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话说得再好听,也是舍不得的。
至于婆娘和自家崽子的想法,那不重要。
郭三朝被自己撂在地上的自家崽子过去,那小子坐在地上,鼻子是歪的,身上的粗布衣衫提了这么一路,也皱巴巴的,这时候哭哭啼啼的坐在地上,鼻涕口水一大把,瞧着就磕碜。
郭三看着就来气,平日里多威风啊,这么经不起事,真不像他的种!他竖着眉毛,不轻不重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粗声粗气吼:“我平时就是叫你以大欺小的?啊?起来!去给那崽子道歉!”
虎子涨红了脸,被这么多人看着,只感觉脸都丢尽了,他坐在地上把头埋起来,假装没听见。
郭三见支使不动他,又踢了他一脚,他脾气不算好,隐隐有了怒气,这一脚力气没怎么收。踢得虎子嗷的一声,鼻子还是歪的,瓮声瓮气,话音不是很清晰:“我又没错,就是他把我打成这样,我不去!”
李三娘哪还看得下去,扑上来对着郭三又捶又打,边哭边嚷嚷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一哭,虎子也哭,说不认他这个爹了,自己儿子被打成这样,他不帮忙就算了,还向着外人!
李三娘向来泼辣,一听,愈发闹起来,直抓得郭三满脸印子。
这边云疏月和竹弦稳稳站在那,也不催促,便如看戏一般,只云疏月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小狼崽。
到底是自家子侄辈,这么一场闹剧,里正脸上也不好看,盯着李三娘的目光越来越阴沉,以往只知道这郭三家的泼辣粗俗,今日才知晓,还这般没眼色,竟和自家丈夫当众闹起来。
旁边的人指指点点,郭三额头青筋直跳,终是忍不住一把将李三娘掀开,李三娘再有蛮力,也挡不住男人的力道,直被掀翻在地,和地上的虎子混作一团。
李三娘蒙了一瞬,她自从嫁过来,还从没被这么对待过,乍一愣,瞧见自家丈夫泛红的眼,有些怕了,转瞬却被更大的怒气和委屈冲昏了头脑。
直接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声震天,嚷嚷着打婆娘了,不活了。
郭三本来只是想把人推开,也没想到直接掀倒在地上了,本来还有些心虚,被这么一闹,也真火了。
但看着地上撒泼打滚的自家婆娘和崽子,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里正走上前:“郭三啊,虽说咱们农家人不讲究这些,但你看你家崽子,虚岁都快十三了,半大的小伙子,被教成这样……”
他摇摇头,叹口气,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有着都属于老人的睿智:“都说娶妻当娶闲……再纵惯下去,你家这崽子差不多就真废了,以后指不定给你惹出多大祸事来……”
里正拍了拍他结实的臂膀:“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还是早做决断吧。”
郭三被这么一点,想着自家崽子的熊样,火气上头涨得眼睛只发红,猛地大吼一句:“别闹了!再闹、闹,老子休了你这婆娘!”
这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登时叫李三娘愣住了,就是还哭着的虎子都唬住了。
郭三见他们歇了声,一把握住李三娘的胳膊把她拽到一边,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崽子,阴沉着脸沉声问他:“老子叫你去道歉,你去不去?不去老子干脆今天就打死你个小兔崽子,免得你今后惹出祸事来,遭类了我郭氏一族!”
虎子知道自己爹凶起来吓人,村里就没人敢惹他,但他自己从没被这么对待过,一时吓得一哆嗦,想起他刚才说的要休了娘的话,这些都是因为自己不肯道歉,更是怕的直点t头:“爹,我、我去,别不要我和娘,哇!”
说着又哭起来,叫郭三一瞪,顿时收了声,只敢默默流泪,哪还有半点嚣张样,反而跟个后娘养的小白菜一般,焉耷耷跟在郭三后面走到并排站着的里正和云疏月面前。
云疏月神色淡淡,默然不语。里正朝郭三使了个眼色:“愣着干啥,正主在那边!”
郭三顺着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后边的小狼崽,小小的一团,目光幼狼一般凶狠,尤其瞧见自家崽子,更是眼里直冒凶光,一看就知道是个有血性的。
想起自家崽子就是被这么个小了一半,野生野长的小孩子给揍得鼻子都歪了,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是越瞧身边这个软趴趴的鼻涕虫越觉得窝火。
他一脚踹在虎子厚墩墩的屁股上,粗声粗气:“傻愣着干啥,过去道歉!”
虎子又是委屈又是憋气,鼻骨还疼着,他却要被逼着给这个罪魁祸首道歉,眼睛都气红了。捏着拳头像拉犁的老黄牛,真是一步一步挪到小狼崽跟前的。
他心里真想不管不顾这么一拳头揍上去,但自家爹在旁边虎视眈眈盯着,他最终也没敢,只红着眼死死盯住面前的矮疙瘩,从嘴里嗫嚅着憋出一句:“对不起……”
心里只想着,下次一定叫这小怪物好看!
云疏月这时也走过来了,瞧见这一幕,哪能看不出这么个小屁孩的心思。他眉心微拧,不咸不淡说了句:“若不是诚心道歉,不要也罢,免得这次道完歉,明天又跑过来堵着人欺负。”
郭三也瞧得分明,心说这死崽子真不聪明,有这么把仇恨报复挂在脸上的么!
又踹了他一脚:“说什么呢,娘们唧唧的!大声点,老子是没给你吃饭还是咋的?”
这一脚力道没怎么收着,踹得虎子一个趔趄,屁股都麻了。旁边自家爹还一双眼睛瞪着他,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心里又怕又慌张。站稳了怕又挨上这么一脚,涨红着脸闭上眼睛大声嚷道:“我错了!我不该欺负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