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疏月放下刻刀,将手上的香檀木收进袖口,起身道贺:“恭喜。”
张霖垣苦笑着摇头。
他踩着风雨走进檐下,和云疏月并肩站立,一同看着外面的如帘布的雨幕。
昔日的好友如今身份天差地别,各自沉默了会儿。
张霖垣伸出手,掌心接了砸下的雨水,昏昧的夜色和屋檐打下的阴影让他的神情模糊,只忽然开口道:“阿月,伯父入了讯狱,不肯招供,受了刑讯,如今只剩下……半条命了。”
云疏月一怔,以云国公府的地位,既然能当天就将父亲下了狱,便绝不只是通敌叛国一说,而是云国公府已经碍了太对人的眼。
他曾想过父亲入了讯狱不会好过,但真听到受了刑,仍旧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沉默。
张霖垣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兀自开口:“阿月,伯父唯一的条件,是要见你一面。”
“见我一面?”
“嗯,见你一面,便招认罪行。”
云疏月讽刺地勾了勾唇,“什么罪行?莫须有的罪行?”
张霖垣嘴角也勾了下,很快弧度下压,快得没人瞧见,“……抱歉。”
云疏月一怔,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轻轻摇头:“不怪你。”
张霖垣得到这句话,声音变得温和,转头看着自己昔日的好友,劝慰道:“阿月也别难过,伯父招认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能少受些罪,讯狱的手段酷刑,你也是知晓的,伯父他受不住的……不如认了,走得松快些。”
云疏月又何尝不知道,但听到这里,仍旧忍不住抬眼瞧了一眼身旁的好友,张霖垣被他这一眼瞧得一愣,后面的话不由自主就咽下去了,半晌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阿月,你怎么这样看我?是我说的不对吗?”
他笑着说:“我这人口笨,没什么坏心眼,说错了话你别介意,阿月。”
云疏月垂眼,摇了摇头:“我不介意……带我去见父亲罢。”
张霖垣眼里闪过什么:“好。”
*
云疏月跟着张霖垣,刚走出大门不远,迎面撞上被雨水淋得湿透急急奔来的竹弦。
前两日,采月受了寒,有些烧,本来就是有身子的人了,更是叫竹弦一阵心焦火燎。云疏月见竹弦魂不守舍的,问起才知晓这么一茬,就将人说了几句放了回去,安心照看妻子。
如今怕是听闻消息,跑过来了。
竹弦没看路,只顾着往前跑,天色暗,也看不清人,他又跑得急,在要撞上时,云疏月险险往旁边一躲,勉强避开。
这一下近距离的接触叫他把人认出来,不由停下脚步,唤了句:“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