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宇文涟点头。
“那我们走吧。”
“好。”宇文涟任由他的手被她拉着,这样只有他们两人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后宫三千,色衰而爱驰,与其如此,不如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以父亲的身份关爱她,就这样一直走到最后。
宇文涟用玉溪里清澈的水将手帕打湿,仔细的将她从额头一直蜿蜒到脖颈的汗水一一擦去。
“唉……我要是能有父君那样的体质就好了,冬暖夏凉的,多么舒服。哪里像我,既畏寒又畏热,冬天还好,夏天真是难受死了,明明同样修炼内力,为什么体质差那么多。”宇文思源有些怨念的发着牢骚,即使在这炎热的夏天里,华服加身的父君身上也极少流汗,实在是让人羡慕。
宇文涟拍拍她的头打趣的说道,“当年你不知怎的就练出内力来了,也许是那会儿种下的因吧。”这事知道今日他仍是想不通,当年看护严密的女儿是向谁学的内力,而且那人这么多年来也从没在返回来继续教导女儿。
宇文思源默,父君还没忘记这事,都多少年了。
“今天你又去见方珍了?”他的语气淡淡的,只是无论如何那语气也算不上高兴。
“父君,我去的是冯宅。”宇文思源讨好的笑着。话里的潜台词就是,碰见方珍纯粹巧合。
“唉……皇儿,那方珍遮掩了身份入朝,必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又何必靠上去呢。万一他心有不轨……”宇文涟眯了眯眼,苦口婆心的说道。这样的话他已说了不知几次,只是女儿却似乎对那个方珍异常感兴趣。方珍……难道这真是天意?
“父君过虑了,我有分寸的,你要相信女儿。倒是惊蛰,查了那么久也未能将方珍的详细资料查出来。”宇文思源有些恼怒。感情上,她是不相信方珍会做出什么有害朝廷的事情,但是多年在朝廷里养成的习惯,却让她希望找到确凿的证据证实猜想。
“皇儿可是对他动心了?”宇文涟皱着眉头,眼中藏着几分担忧和伤感,还有丝恐惧。
“哪里!”宇文思源迅速的反驳。她承认,她对方珍很好奇,但是说道动心……心里装着这样一个人,还有谁能入的了她的眼呢……况且,他都已经心有所属了。想到上午去冯宅时,那手足无措的两个人,宇文思源会心笑了。
“父君,我有分寸的,相信我。”她笑着,琉璃似的桃花眼柔的似乎能泛出水来。
“那就好,不过父君还是希望皇儿不要将精力放在他身上才是。”见多说无益,宇文涟也不再多说。拉起她的手,宇文涟将她拉向凤凰花林的深处,突然很想带她去那里看看。
宇文思源跟在父君后面向上走去,随着地势的升高,凤凰花木的树龄也越长,他们在这里绽放着,一年又一年,每年盛开都像要将一生的热情倾尽似的。但当人们叹息时,下一年它却更加灿烂的盛开了,如凤凰涅磐一般。
宇文涟将她带到自己幼时最喜爱的地方,满意的看着女儿赞叹的表情一如当年他发现这里一般,自从那年以后,有多少年不曾来了,这里依然美丽。不,是更美了。
宇文思源惊叹的看着眼前的美景,一棵十多个人才能环抱的凤凰木伫立在飞湍的水瀑旁边,微风袭来,凤凰花时而飘落的残红打着旋落进水中,随着湍急的流水向下荡去。
宇文思源着迷的向那棵凤凰木走去,惊奇的看见那古木之下竟有一张琴案。用手轻轻的将案上陈年的落灰拂去了些,发现竟是檀木制的,样式应该是御用品,再向右看去,竟放着一个琴盒。心中知道,这必是父君多年前留下的。
费了些力气才将琴盒打开,里面,是一张琴,琴名飞瀑。
轻轻的将琴从琴盒中拿起,席地而坐,将琴放在膝上,一曲《高山流水》便随着指尖的拨弄流泻在这幽静的林间。这张琴已有十多年来无人弹过了,声音已然有些发涩,却仍不掩幽远。宇文思源心中的酸涩一如琴音,当初父君发生了多么伤心事,才会让爱琴如痴的他将这样一张好琴弃在这里,至今不肯过问。
玉溪水畔的凤凰花还是如往年那般灿烂的开着,宇文涟走到树下,看着一地飘落的残红,释然的笑了。那曾经纠结于心中的残影慢慢消逝,终于化为青烟,随风散去。或许真如她那时说的那般,他也能够如凤凰般涅磐,浴火重生。只是他是否还能有信心和热情再次投入,如果是她的话,他也能……
宇文涟叹了口气。可惜,现在应该太晚了吧。他的眼瞳暗淡了下来,既怜且爱的向她看去。
一曲已完,她正坐在树下,轻轻的拂拭着他弃在树下的旧琴,柔柔的像拂在了他的心上。缓缓飘落的残红落在她的发际、衣间,缠绵着不肯离去,搅乱了一池春水。不只不觉间,她竟已长大,成为如此撩拨人心的少女了。
接下来十几天的时光眨眼就过去了,这些日子宇文思源过的可谓快活。每日里除了处理些政务,便是约了父君在碧漪园里乱逛。再不然,就披了人皮面具去冯静安家中,当个电灯泡寻那两人的乐子。
她抛去心中的烦恼,不去想即将到来的六艺会和那已经住进碧漪园的丰国皇子。她现在只想绚烂肆意的笑着,在这个夏季为自己活着,与父君走遍这碧漪园的每一个角落。她觉得自己就如那玉溪水畔盛极的凤凰花木,绝望的燃烧着,静静的等待着满腔的爱意如凤凰花瓣一般缓缓飘落,直至凋零。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热……我也和小思源一样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