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是推迟了一日询问了古墨烟的意思后方才下了旨意。她对他始终有些亏欠,若不是她犹豫了那么久,他也许也不会陷得那样深。若不是父君出言阻止并告诉她真像,只怕现在她已是他的妻主。想到昨日他那藏不住爱慕几欲垂泪的苍白容颜,宇文思源轻轻一叹。她品尝过单恋的痛苦心酸,对他便多了分怜惜,只是这毕竟不是爱。她不可能是他的良人,只盼他能早日找到归宿。
听到这里,殿中的大臣无不愕然,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要让一个男子出仕任职,这与十多年前帝君得天命辅佐朝政又是不同,男子从政,这是对女权的挑衅。这下即使是一向站在皇室这边的古一芒,此时也不便发言了,她若出声,只怕会越说越乱,因为古墨烟是她的儿子,她得避嫌。
“此事还望皇上三思啊!自古女主外,男主内,相妻教女才是男人的职责,皇上此番作为岂不是乱了纲常!臣虽不才,也愿效仿比干,还望皇上三思啊!”葛慧跪在阶前,大有宇文思源不改旨意,她便要撞墙柱明志的意思。
宇文思源看着阶前扑倒一片的大臣们叹了口气,果然阻力如想像般巨大,若没人站出来反抗才是奇怪。只是毕竟机会难得,便是要死几个人,这事也是要做下去的。
“方编修,你有何看法?”宇文思源点了一个最有可能站在她这边的人说话。本来只有七品的方珍是没有资格上朝的,但是近日却被宇文思源点名列席,荣宠不断。虽然他只有七品,大臣们却绝不敢看轻他,翰林院虽然只是个五品衙门,却因为常得帝王召见,从来都是个将相频出的地方。
“皇上,古墨烟若是个女子,以他的才华出任国子监,想必各位大人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只是他却是个男子,能否出任,便是微臣也不好妄言。先哲曾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男子从政前所未闻,想来便是圣人亲临,也说不出男子是否能做的好官,既然皇上御言已出,试他一试又能如何?国子监助教不过是个从八品的职位,若古墨烟不能胜任,便是革了他的职也是无伤大雅。各位大人实在无需对此伤神动怒。”被点了名,方珍娓娓道来。物伤其类,他当然不会反对,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男子越多,日后他得以脱罪的可能便越大。
“方爱卿所言甚是,朕意已决,众位无需多言,便先试他一试又能如何?”宇文思源附和,方珍的稀泥和的很好。
众位大臣一时无措,这话的确是圣人说的,难道还要反驳圣人的话吗?那么那句“女主外,男主内”不是一样要被推翻?
宇文思源见状,点了点头,让侍人唱了个班便退朝了,也不理那些大臣的想法。无论多难,事情总要有个突破,树个典型,不是墨烟也会是别人。
而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大臣们虽不情愿,却也不会和铁了心的皇帝对着干。且不说,这位皇帝是凛渊子,在朝野声望极高,说实在的,若不是危及身家性命,谁愿意以死相谏呢。你没看见人家葛慧葛大人拍了拍衣袖站起来就往外走了吗?这个要效仿比干的都不急,她们急什么!和皇帝对着干,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随着侍从传唱的声音,古芒走进御书房,朝着正坐在房中批阅奏章的宇文思源拜下,“臣古一芒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古都督来啦。”宇文思源放下御笔,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才道,“坐。”
“谢皇上赐座。”古一芒恭敬的答道。
“今日芒种在朝上能有那番说辞,朕心甚慰。”宇文思源转身笑着对古一芒说道。
“承蒙皇上、帝君殿下不弃,臣一家才能有今日。芒种向来愚钝,比不得其他的大臣,能为皇上出谋划策,为人臣子,芒种能做的不过是按着皇上的意思行事罢了。”她的态度依然恭谨。
宇文思源叹了口气,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朕这般做为,芒种可会怨朕?”
“皇上何处此言?芒种夫妻感谢皇上尚且不及。臣与内子感情甚笃,自然之道,情到深处是容不得他人的。内子他曾有缘服侍帝君殿下,早有所感,不止一次的劝说小儿,只是却是他不肯听。情之一字,不身处其境,谁能解其中滋味。老臣只得这一个孩子,平时溺爱非常。小儿之情虽是奢望,但臣亦不忍阻拦,实在是因为知道,便是拦了也无甚用处,如今皇上若能让他断了念,随着皇上做些事也是好的。”芒种想到自己的傻儿子,不禁放低了声音,昨日他眼睛哭的红肿,却依然央着自己要她在朝上帮皇上说话。皇上的确是为良人,只是……唉,有哪家男儿能争得过帝君殿下呢。
“唉……”宇文思源从未听见过她用如此轻柔的嗓音讲话。听到这里她也只得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皇上,帝君殿下对芒种有知遇之恩,当初内子生产,若没用帝君殿下赐下的宫中秘药,只怕今日便也没有小儿了。臣一家无以为报,只能为皇上出些薄力。”古一芒突然拜下,如此说道。
宇文思源愣了一下,然后笑道,“芒种快起来吧,你过虑了。朕没有怀疑过你们的忠心。父君曾与我说,朝中上下,最忠于皇室的便是您了。”被单独召见问这些问题,便是芒种也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她面前进了谗言吧。她潜意识里真的没有怀疑过吗?她不知道。
“谢皇上。”芒种站起来,还是那般恭谨。
站在她这个位置,有些事情看得清了,比如利益。有些事情反而看不清了,比如人心。她能够全心信任的只有那个人而已,便是他也有许多事情瞒着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