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芳,不用再说了。那些顾家、莫家事务,我再不想听一个字,觉得耳朵都要脏了。你安生陪我在陶府住一阵子,待和离完毕后,咱们再做打算。”陶心荷转身,走进净房洗漱,想要尽快结束这纷乱的一天。晴芳依言凑过来,安静地服侍。月明星稀,顾凝熙此时正在莫家小院,他坐在莫启屋内唯一那张椅子上。识书立于他身后。莫七七坐在莫启床边,沉默不语地看着哥哥,肿胀红紫的右半边脸对着顾凝熙,让他心头如同扎了千根万根刺。莫启还是昏着。他今日上午悠悠醒来,喘咳着呼唤“七娘”,半晌无人应声,猛然觉得不对,一急之下吐血几大口,下巴、脖颈和衣前襟被染得红艳艳一片。他四肢无力,想要翻身下床却几次三番不成,一咬牙,单手护头,翻滚着跌到地上,就要爬着出房去看妹妹。就在这时,眼熟的顾家小厮,好像叫“识书”还是“识画”的冲了进来,一面蹲身扶他,一面大呼小叫,问说怎么了。莫启弱声弱气,托他去莫七七房间处敲门看看。久病之人身子沉重,即使莫启瘦骨嶙嶙,识书还是扶不起他,遑论搀他回床,只好告罪一声,将被子扯下来盖住莫启,说是请莫姑娘过来,一起将莫启弄回床上。莫启点点头,心想妹妹可怜见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照顾自己这阵子,硬生生长了力气,能咬牙憋气,独自搬动成年男子,比眼前这个毛躁小厮强多了。没想到,识书在外惊叫一声,就没影踪了。莫启更是不安,感觉自己好像在使出全部力气往外爬,又像是漂浮了起来,冷冷看着自己狼狈不争气的肉。身。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声调:“莫家兄弟?莫家兄弟?”饱含关心与诧异。是了,这是他们兄妹的贵人,顾凝熙顾司丞,顾家义兄。莫启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紧紧扣住探自己鼻息的手骨,反复喊着“七娘”。他的声量极小,只见张嘴,几不可闻。顾凝熙还是心领神会,点头应许,缓缓抽出被莫启抓住的手,没有在意上面留下的指甲道子。到后面,沉疴之人尖利瘦长的指甲里藏了碎皮屑,脸盲之人细致如玉的手背上浮现好几道深深血痕,已经无人顾得上处理了。留下识书、识画安置莫启,顾凝熙带着两个丫鬟去探莫七七。顾凝熙来过莫家小院近十回了,每次只进莫启房间,从没踏足莫七七闺房。这回事急从权,只好两步走到姑娘房门口。从院子大门到此处房门,都是大开的状态,识书在他耳边汇报说方才就是如此景象,顾凝熙微微拧眉,知道绝非常态。然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娘子对他和莫七七,本就介怀,他也该自觉避嫌才是。他暗想若是娘子在此就好了,女眷探姑娘,才是合礼合情。回头看到娘子身边常见到的两个丫鬟,顾凝熙踌躇尽去,背手立在门外,轻声吩咐:“你们两位进去看看。”晴芳和流光依言,向主子爷快速行礼后前后踏进去,嘴里试探性喊着:“莫姑娘?莫姑娘在么?”“啊呀!”一声女子惊叫,尾音奇异地降低了下来。顾凝熙迈出一步又收住,轻咳一声,迫切想知道屋里是什么情况。不知道是叫晴芳还是叫流光的丫鬟匆匆走出,语速极快,说是:“禀主子爷,奴婢流光。莫姑娘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面目紫涨、衣衫不整,叫也不应,鼻息正常,应该是昏过去了。请主子爷吩咐。”。"请大夫!。"顾凝熙一声令下,下人们忙碌了起来。他使劲看了莫七七房门两眼,“衣衫不整”四个字响在耳边,止住他脚步,对着不知哪个的丫鬟背影补充道:“帮莫姑娘整理整理,也好方便大夫诊治。”后来,顾凝熙为了给祖母求医而送过画的名医曹大夫被请来,不解问道:“老夫在小年前,受顾司丞之托来这家诊治过,是叫莫启的病人吧?病势稳定才对,难道有了什么反复?”顾凝熙已在小厮提示下知道来人身份,匆匆施礼,谢过曹大夫亲至,又托请他这次哥哥妹妹一起问诊。不久,顾凝熙下人和曹大夫的药童去抓药熬药,曹大夫向顾凝熙解释病情:“莫启只怕是不成了。与我上次看诊时脉相大为不同,他如今病入膏肓,应该就是这一两日光景。我医人半生,从没遇到脉相急转直下成这样的病例,还是学艺不精,请顾司丞见谅。”顾凝熙和曹大夫正站在院中空地处交谈,闻言看向莫启房间窗子,猜测他在床上能不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