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诺诺应是,谢过神医,奉上诊金,妥帖送走,忙里忙外安排照顾主子爷。莫七七“呜呜”哭声不断,拧身坐在昏迷的男子床前脚踏上,先是为顾凝熙细细掖好全身被角,不知想起什么,又掀起他腰侧被衾一点点,将男子靠床边的手拖住、露出指尖来,自己以指尖交叠裹住,形成十指交扣的一个鼓包,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熙哥哥,我哥哥刚咽气,你可不要死,那样子……七娘就真的……无依无靠了。”她对着无知无觉的男子不断念叨,看顾凝熙皱起浓眉,连忙探身而起,用另一手帮他抚平滚烫眉间。这样一来,莫七七便是半覆身在顾凝熙上方,正好听到他模糊低微的重复呓语:“荷娘”、“娘子”。她一下子愣住,维持了这个姿势。想必,熙哥哥记挂的,是他的夫人,此时不知何处的夫人陶氏吧。原来,前世的善人陶氏,闺名叫做“荷”,真好听。是她想的那个“荷”字么?荷花,她见过的,夏日在水中盛开,大朵大朵,瓣瓣分明,有粉有白,美丽极了,哥哥好像吟诵过夸赞荷花的句子?可惜她一点儿没记住,毕竟乡下女儿家,谁会读书呢?自己只是从哥哥名字“启”的谐音里,化出了个数字“七”,应做闺名,显而易见父母的不上心。他们夫妇两人怎么了?陶氏为何不在府内?熙哥哥今早甩下自己,难道是去找陶氏了么?陶氏的形象只是梦中回顾前世,匆匆一瞥,莫七七记不分明了,然而熙哥哥平日一提就是“我与娘子”,眼下病成这样,还惦记着她呢。自己妄想从陶氏姐姐这里分走熙哥哥,哪怕只是小小一杯羹,是不是不自量力?莫七七用目光描画顾凝熙眉眼,多好看俊美的男子啊,居然同意,纳自己为妾!天知道,那一刻她有多么喜出望外,忘记了身子疼痛,恨不得钻进他怀中不出来,即使他明显地退避三舍。既然系统说了,自己是他唯一能看清楚面目的人,那便是天定的缘分,她绝不放手!管家甫一进房,便看到这幅不成体统的男女相近,老脸一红,使劲咳嗽,忍不住心底喟叹,夫人,你真的不回来管管么?作者有话要说:今日腊月二十四,南方小年,祝相应读者朋友们吉祥如意~话说南北方小年不在同一天,挺有意思,有读者朋友知道缘由么?“姐姐,你真要独自去顾府二房么?那是顾司丞二叔府上,姐姐你记得的吧?我和娘子昨晚看望蔷娘,虽然在床上待着,养脚伤不方便动弹,可是吃吃喝喝,很乐不思蜀的样子,再等两三日,她就自己回来了。”陶沐贤得知姐姐下午安排后,忐忑不安地提醒道。陶心荷正与洪氏坐在桌前,边写边商议,昨晚她们送去了什么,猜测蔷娘寄居还有什么缺少的,她下午带给妹妹,就见陶沐贤在一旁抓耳挠腮,半晌后憋出一番话来。是啊,昨晚和今早,她也担心妹妹,然而却想着,待和离过后,再见顾二婶不迟。怎么变了主意呢?陶心荷沉默下来,手中狼毫细笔在纸上一顿,污出一团不成形的墨点印记,也许就像是她无法宣之于口的心结。还不是因为顾凝熙?他上午那番作态,虽然没说什么话语便晕倒,陶心荷还是悲哀地发现,自己与他,如今的心绪处境完全不同。顾凝熙昨日说要纳妾,于她而言,就是心中隐忧成为了现实,不过是尘埃落定,所以很快,她就下定了决心和离。痛楚自然不少,可陶心荷一点儿动摇都没有。风雨摧残后的花,也要重拾娇艳,她已经在打整自己心情,为和离事宜以及之后的生活做准备了。然而,明明是顾凝熙毁诺在先,结下新欢,怎么他就能摆出一副被辜负、求和解的样子?若是不知前情的外人,见了上午府门前他隐忍唤妻的可笑场面,说不定以为是她陶心荷见异思迁,要琵琶别抱另嫁他人,夫君前来苦苦挽回呢。呵!难道他顾凝熙从没想过,自己说过的“君若无情我便休”,字字发自肺腑?昨日自己忍着肠腹不适,笔走龙蛇认真写下的和离书,在他看来,就是可以随手撕毁的儿戏么?莫非顾凝熙以为,自己是任他拿捏的泥人,毫无脾性,一世离不得他?连“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等底线都能退让?陶心荷头疼地猜测,顾凝熙无非是仗着自己对他三年多来,予取予求、包容体贴,“贤妻”之名人尽皆知,才以为这次纳妾,不过是夫妇间的小小波澜,他放低身段便能迈过去的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