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192章（第1页）

若是他能为这天地太平殒命，此刻他一定不会多言。但这柄剑早已认主了，哪怕它的主人历经巨变心性大改，也还是它的主人。

事已至此，再也没有争论的余地。更重要的是，游光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件事，而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并没有半点惊讶和迟疑。

“提提，我会如你所愿，我说过的。”他笑着说。

“可我的心愿是你活着。”元提浑身一颤，明明想吼出这句话，出口之时却又好似呢喃。

但游光却摇摇头，“你从来都没有变过。而我也只想看到你继续向前走，永远都不要回头。”

无论是千年之前的魏冉还是今日的元提，永远都是那个会毫不犹豫站在诛妖大阵中守护世人的姑娘。而他从来都不如她，今时今日也不过是追逐着她的脚步，她坚定地走在前方，他在其后跟随着。无论前路如何，都不会停下不会回首。

“这里是世外之地，不会有寻常人居住，但仍有一些修道之人在此修行。”他坦然道，“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元提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着，她极力想让自己平静以对，可是说出的话却都是带着哭腔的，“我还没做决定呢，你为什么替我选？孽龙真的是要天宫做选择？他明明是要我做选择！”

孽龙确实达成了他的目的，他没让第二场不周山大战重演，甚至间接促使了鬼市与天宫的联手。

每一个人对此刻的局面似乎都是早有预料的，唯独元提明知对错却无法接受。

“你不是从未真正的见过张宣昰。”说话间，游光已经提起了剑，“今日我便再做一回张宣昰，给你看一看。”

他注视着手中的长生，明明面容已经与从前不同，但目光流转间却像极了当年站在城墙之上独自面对千军万马的张天师。

“可我的心上人是游光啊。”元提嗫嚅着，这声音淹没在这不周山的喧闹声中。

远远望去，有从四面八方匆匆赶来的赤霄派和天师道的弟子们，他们明知尸神难以战胜却不想就此放弃，誓要为苍生而战。而游光站在不周山的山脚下，仰头看向自己千年前从未想过去攀登的山巅，手中的“长生”罕见地颤动了起来，剑身闪着寒光，在起落之间杀出了一条血路。

元提怔愣许久，终是收回了那只未能触碰到他衣角的手，转身向着众人走去。那脚步虚浮，可是随着她的步伐越来越坚定，脚下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最终，她告知了所有人即将发生的事情，众人也尽其所能地救助着这不周山附近的生灵，当所有人都匆匆逃离这个地方时，元提最后一次回首望去，只见那天阴云暗，重重天雷就此降下。与此同时，一道金光在不周山的山巅绽开。

天摇地晃。

苍天一片澄明，大地再无活物。

正文终

不周山大战过去了将近两个月之后，鬼市才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是日子安宁归安宁，想要恢复曾经的繁华却还是件难事。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后，鬼市里的客人才从零星的几个变为了成群结队。元提站在长生柜坊的柜台之后，耐心地数着，“十八、十九、二十……今天竟然来了二十个客人”，说罢扭头看向十八姨，“看来咱们这地方也要热闹起来了。”

十八姨笑着应了一声，一面招呼着客人，一面劝她不用成日守在这一家店里，她现在已经是鬼市的新主人了，闲来无事时自可以去逍遥自在，何必事事亲力亲为。

可元提却摇摇头，笑道，“我还是待在此处更安心些。”

大战之后，不知是哪个从大洪水中死里逃生的小妖怪将她的事迹宣扬得天下皆知，其中也不乏添油加醋的夸赞，以至于她鼓足勇气回到鬼市宣布自己会成为新任主人的时候，那些不认同的声音都淹没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再加上冯星和徐归道强硬的手段，几乎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只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些暗自不服气的人，就好现在站在她身侧的金蟾。长生柜坊几个伙计中，十八姨和瘦腰郎君一直与元提交好，也愿意见到今日的局面，申阳候老谋深算，最会趋炎附势，蓝道婆嘴上虽然偷偷说了几句丧气话，可也不敢公然抗议，诸人之中唯有金蟾心里和嘴上都不服。

好在元提理解他对遮莫的尊崇，只能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你的大统领回到天宫做神将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之所以会回去，就是因为你！”金蟾恨得牙痒痒，“那天宫愿意与你结为同盟，许诺不会征讨鬼市，不是因为你降服了孽龙，而是因为大统领答应他们会回到天宫此后再不离开。”

“他为的是我吗？他为的是这鬼市的所有人。”元提平静地回应着。

其实金蟾也有一些话没有说错，那便是天宫与遮莫的交易。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呢？或许是在这场大战开始之前，遮莫就已经知道了天宫征伐凤林的目的之一是自己。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想让他自己主动认输，主动回到天宫，永生永世做一个顺从的神将。

而遮莫认了。

为了让天宫对鬼市这千年以来炼化尸神的事既往不咎，为了让冯星、徐归道等人继续在鬼市生活，也为了帮鬼市免去被征伐的命运，甚至是为了让元提这个被天宫盯上的“和光真君”彻底抛却从前的身份，安心成为这鬼市的主人……为了许多许多，遮莫平生第一次对着天宫低下头，认了输，他又做回了天宫的和光。

正如炳灵公曾劝导华真夫人的那句话，“和光他永远是天宫的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