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点火装置早已坏掉,她从空调吹风机下面拽出两根线,熟练地将电线一端按在点火器的接触点上,另一端则与车身上的金属部分接触,手指扭动电线,车内的电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又熄灭。
再次尝试了几次后,震动从车底传来,发动机轰鸣沉闷的咆哮声,车身开始颤抖着启动,仪表板上的仪器纹丝不动,可见全部故障。
这破旧到早该淘汰的上世纪轿车,没有任何安全性和保障可言,周嗣宗脸色略有难堪,故作淡定地望向窗外。
戚盼檀挂挡踩下油门,盯着倒车镜猛地往后倒退,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他下意识握紧了车门,还没往前仰去,又随着她的加速,后背重重撞击在坚硬的靠背上。
这司机开车又猛又快,几个转弯下来,周嗣宗几乎不敢闭上眼睛,稍有放松便会产生晕倦,等红灯的间隙,女人通过后视镜看他,周嗣宗冰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回去,回应了一个极为阴暗的笑容。
像今早那只乌鸦,露出浓郁的不祥征兆。
一路上坡,戚盼檀把油门踩到底,半路突然窜出一个不长眼的年轻人,她猛地急踩刹车,手撑住方向盘才没仰过去,齿缝中挤出一个操字,眼睁睁看着那人脚底抹油溜走。
戚盼檀撩开脸上的长发,继续挂挡,一路往上行驶,车子停在了半山坡,她指着路对面左侧的那家旅馆,深褐色的拱形门镶嵌着古老的铁制装饰,横在上方的木板雕刻着骆驼的英文。
“多少钱。”
对方用中文询问,戚盼檀一脸诧异,又反应过来,刚才那声操字暴露了她,可更奇怪,他居然不是欧洲人。
“一百。”戚盼檀竖起一根手指,嘴角勾起。
男人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美钞,戚盼檀伸长胳膊直接捏走,笑容洒脱挥手告别:“拜拜,玩得开心。”
周嗣宗不是傻子,他知道这司机坑了他,只是他这人一向不喜欢斤斤计较,毕竟自己上车时候忘记了问价格,现在和她扯皮简直是浪费口水。
周嗣宗下车之后,那车在他身后麻溜开走,留下一股呛人的尾气。
驿站是围绕中央庭院构建而成,庭院内设有水池绿地,两层楼搭建,数个大大小小拱门组合而成,传统的中东建筑风格,坚固的石墙拱顶设计,极为有历史感。
但老板告诉他,今天满房了。
一而再三的霉运让周嗣宗精疲力尽,多日来没有得到足够的休眠使他变得烦躁,坐在庭院长椅休息的空隙间,又听到了一声熟悉的中文。
他立刻睁开眼,低着头,眼睛向上斜视着,黢黑的眸子里深藏警惕。
一个年轻人在搬运重物,穿着黑色的短袖蹭满了灰尘,典型的当地人,浓眉高鼻,留着寸发,刘海往上倒竖着,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在重复着刚才的中文:
“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
旁边的男人示意他别说了,摇着头大概是听不懂的意思,男人哈哈一笑,炫耀着自己的语言成果:“你听不懂就证明我学对了!”
周嗣宗精神放松了下来:“喂!小子。”
乔休尔立刻挺直了腰板,眼睛发光:“你会说中文!”
见他一副崇拜的眼神,周嗣宗昂首:“问你个问题。”
他放下东西,身旁的同伴大声嚷嚷,抱着重物先走了。
“什么什么!你要问我什么?”乔休尔风尘仆仆跑过来。
“这里有没有员工专用客房?我要租下一间。”
“你租客房干嘛?你来打工啊?”他发音并不标准,但说得铿锵有力。
“长住。”
他摇头,表示这里没有可以出租的员工客房,就连他们这些员工都是自己在外租房住。
乔休尔转念一想:“你付多少房租?如果你一周给我45美金,我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周嗣宗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钱包,在厚实的钞票里随手抽一迭,夹在指缝中上下甩了甩,夭矫不群的皮相下,是一个金钱熏陶出来的刁恶败类。
“一个小时之内,我要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