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尽城动了动全身的关节,顺便试了试力气,发现除了右腿打着石膏动不了,其他地方都是好的。自查完,他这才扭头去看她,问:“怎么称呼?”“米隐,但如果咱俩扯证了的话,你就可以叫我老婆了。不过你要是现在就想这么叫的话,我也是没意见的。”周尽城用手将身体半撑起来:“米隐是吧,我叫周尽城。废话咱俩也不必说了,救命之恩不言谢,铭记在心一辈子,往后有需要的地方随便招呼。但以身相许这事除外,因为我已经有老婆了。”“有老婆了?”米隐往后一退,眼一瞪,“忽悠谁呢!我捡到你的时候,你穿着的可是军装。刚才又说自己只有二十三岁,哪儿来的老婆?和你老婆娘胎里就认识了?”“娘胎倒不至于,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说着周尽城望了一眼四周,“哎,我说,这是哪儿啊?川地还是藏区啊?”“哟,有点常识啊!但这里既不是川地,也不是藏区。”“那是?”“是哪儿我不会告诉你的,在和我扯证之前,你哪儿都别想去。我可不管你有老婆还是没老婆,反正我是没老公的,正好缺一个。”门外有人喊了一嗓子“米丫头”,米隐应了,回头对周尽城说:“你等着,你老婆我给你拿吃的去。”周尽城无奈地往后一躺,脑子里回忆起了呐牧山上发生的一幕幕,不敢再闭上眼,因为只要不看着点什么实物,眼前就是雪山上艳红刺目的修罗场。那里有正在崩塌的雪层、战友的哭号,还有林小门……死在他怀里的林小门。……“往前走就是青海了,”杜怀殊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要不咱先回亚希?黄阿姨在那里等了你三个月,好歹一起过个年?”沈应知将脑袋从宽厚的围巾里钻出来,双眼凹陷满是血丝,摇了摇头,嗓子已经哑到说不出话。“服气!”杜怀殊叹息。对于这趟没有头绪的找寻,杜怀殊能做的就是陪着她将希望一点一点熬干耗完。三个月,挨着呐牧山周边的川地藏区凡是有人的地方基本上都找过一遍了,再往上走就是青海了。若还是找不到的话,按照沈应知的秉性,应该会把范围扩大到全中国,不,或许是全世界。但杜怀殊能陪着她的时间有限,青海可以说是最后一站。因为这趟行程在杜怀殊心里的作用,与其说是去寻找死不见尸活不见人的周尽城,倒不如说是为了转移沈应知过度悲伤的情绪。包裹在衣物中只露出了一双眼的沈应知靠在车窗上,外面冰天雪地、鹅毛大雪纷飞的景象在她眼中掠过,什么都没有留下。因为这山山水水在她眼中已然没有了意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了横在她与周尽城之间的障碍。若是没有它们,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一眼望到尽头,他在那里或者不在那里,都将一目了然。之前和他重逢后,他曾经告诉她,他之所以在没有她的日子里选择成为一名军人,就是因为知道将来会用生命去守护脚下的河山,而河山上站着的有她。哪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他和她也不是毫无关系的。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千种万种,他选择的是没有退路的那一种。所以最终将自己逼上了末路,顺带也把她逼得无路可走。米隐第四次将饭菜推到周尽城面前:“吃。”周尽城头一偏:“除非你告诉我这是哪里。”“是哪里你现在也走不了啊,别说外面大雪封山没有车载你过去。就算能出去,你觉得我凭什么白白让你走啊?”周尽城想跟她讲道理:“你也知道我是个军人,我得跟我组织汇报情况对吧?还有,我没说会白白走啊……”“这么说,你是同意跟我结婚了?”“我说了我有老婆,我很爱她,而且只爱她。但我会回报你,钱也好、车也好、房子也行,国内你想在哪里住,我就给你买到哪里。”米隐不屑地轻哼:“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有钱人啊!”“还行,不穷就是了。”“那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这年头像你这样的不好找,我也是等了二十多年才等到。军人什么的,你就放弃那个念头吧,你这条腿能不能好还另说。再说了,全国十多亿人口,谁去保卫国家都行,不缺你一个。”“米小姐,”周尽城耐着性子,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如果你脖子上的那块军牌不是你捡来的或那个啥来的,那你就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就算我这条腿废了,没退伍我也还是个军人,是个军人就得找到自己的组织,你何必为难我呢!再说了,强扭的瓜也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