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宁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徐怀安的话语。
却听徐怀安再度开口道:“我其实从没有挟恩相报的意思,若是有,也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
或许是他说这话时的态度太过诚恳,又或许是他隔着夜色朝苏婉宁递来的眸光湿漉漉得染着几分可怜。
就像是在寂冷的夜色里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狗一般,让人不忍说出任何狠心的话语来。
苏婉宁只是迟疑了一瞬,徐怀安便如在干涸沙漠里寻到清澈水源的旅人一般,立时又迫切地说道:“因为我是许湛的密友,因为这一身梁国公世子的身份,又或者因为公主和县主、名声和姻亲的缘故,你便将我推至门外,这对我而言不公平。”
“我想,你心里若是不算厌恶我,能否允许我在这趟前往扬州的路上陪伴在你左右?若是等我离开扬州的那一日,你还是决定要拒绝我,到时我定会干干净净地消失在你的眼前。”
徐怀安说着话时心口狂跳不止,一颗心惴惴不安得厉害。
当初殿试被圣上亲自审阅试卷时,也不见他陷入了如此汗流浃背的境地。
旅途趣事
(一)
徐怀安说完这一番话后,便僵在原地细听着自己紊乱不已的心跳声。
夜色漫漫,在一片寂静的回响之中,他似乎只能被动地向苏婉宁献上自己的真心。
他是趴伏在山崖底下的位卑之人,而苏婉宁则是高高在上的手握着主宰他喜怒哀乐的生杀之权。
她要他笑,他便能开怀大笑。
她要他哭,他便会涕泪满面。
他既选择将自己的这颗真心捧到苏婉宁跟前,便做好了会被她狠心拒绝的打算。
徐怀安知晓情爱一事无法强求,这事十分霸道且无礼,且没有捷径可走。
他也不过是想让苏婉宁给他一个机会而已,能堂堂正正地追求苏婉宁。
冗长的沉默之后。
苏婉宁终于从巨大的震烁中抽身而出。
迷蒙的烛火之中,她抬眸望向了徐怀安,仿佛是在这短暂的视线交汇间察觉到了徐怀安的哀伤一般。
这一刻,她心头涌起千头百绪,脑海里似是有两道嘹亮的声响在不停地争吵交战。
一道声音是在劝她:才从一段如此糟糕的婚事里捡回了一条命来,难道你就要重蹈覆辙吗?徐怀安是梁国公府长房唯一的嫡子,身上担负着绵延子嗣的重担,若是与他有了纠葛,你遇上的窘境兴许会比在镇国公府更复杂。
另一道声音则是告诉她: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徐怀安对你的好日月可鉴,你不能因为许湛和在镇国公府里糟糕的记忆就将他拒之门外,况且他也没有逼迫你接受他情意的意思,人家不过是想要个机会而已。
就在苏婉宁犹豫不决的时候,她游移在徐怀安面容之上,最后落定到他垂在身侧的手背之上。
烛火影影绰绰,可苏婉宁缺瞧见了他手背上两三道在荆棘丛里被划伤的痕迹。
这几道痕迹是如此地显眼,刹那间让苏婉宁陷入了如鲠在喉般的窘境。
思忖良久。
她轻声应了一句:“好。”
而后,立在木桌旁的徐怀安心中迸出了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顿时喜笑颜开,陡然间好似不知该如何排解胸腔内泛滥成灾的喜意,因不愿在苏婉宁跟前露出喜形于色的模样来,便往后退却两步,只与她说:“你早些安睡,我就不打扰你了。”
徐怀安的嗓音本就清冽如泉,如今有满腔的欢喜之意加持,出口的话语越发稚嫩洒脱如飒爽少年一般恣意。
迷蒙寒夜里,苏婉宁也被他浑身上下踱着的喜意所染,竟是也不自觉地弯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