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擎暗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厌烦,勉强说道,“她来了我就走,不会让你为难的。”
“你还是先走吧,她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
薛擎烦躁地皱着眉,想骂人又不能骂,憋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道,“就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她哪点比我好?比我好看还是比我能干?不就是能生个孩子,欺负我不能生孩子是吗?”
岑深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撑起来的气势忽然就萎了,有点哭笑不得,“哎,你真是……别胡说了,快走吧。”
薛擎气愤地站起身,可低头看到病床上遍体鳞伤的男人,心里又是一软,只得叹了口气,“你先睡,你睡着了我就走。”
岑深还想说话,薛擎干脆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嘴唇,说道,“你再废话我就用嘴巴堵你。”
岑深郁闷地瞪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无奈,闭上眼不说话了。毕竟身体还是很难受,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薛擎给他理了理头发,又盖好被子,才推开门走了。
他当然不会真的走,而是拐弯去找主刀医生问话,想当面问清楚岑深的伤势。
“所以右腿还是能恢复的,左手腕也没问题,就是左腿严重是吧?”这话其实他在电话里就问过了,只是仍是不放心,“严重到什么程度?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赵医生也不敢保证,只说道,“之前也和您说了,右腿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没有问题,但我会尽量帮他做后续的康复治疗,把伤害降到最低,至于左腿……”赵医生叹了口气,直说道,“其实要不是您送来的及时,又是我主刀,他这条腿都保不住的,大多情况都是直接截肢了……”
薛擎听到截肢眉头一跳,没好气道,“要不我能找您么,当然是知道您医术厉害,所以才说了以后都得拜托您。”
“可就算是我来治,他伤成这样,您让我给治得和以前一样,不可能的,这您得接受。”
薛擎咬了咬牙,没吱声。
“我只能尽量保住他的这条腿,能让他自己站起来,能下地走路。其实恢复到最好也就是不用拄拐走路了,可是跑跳,甚至说和正常人一样稳稳当当地行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也许以后会有解决方法,可从目前的治疗手段来说,这就是极限了。”
薛擎沉默了很久,勉强把情绪压下来,才无力问道,“那下地要多久?又要恢复多久?”
“因人而异,要看他个人体质的,”赵医生话音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得给您打个预防针,应该就是这两天,他的知觉就要恢复了。”
薛擎一愣,“知觉恢复?”
“他这个手术挺成功的,神经大部分都接上了,只是能不能长好还得继续观察,不过就是因为手术很成功,他的知觉也会恢复得很快,说白了,就是要感知到疼痛了。”
薛擎心头一震,半天才说,“有……有多疼?”
赵医生叹道,“人一共就四肢,他伤了三个,您想想也应该知道。他醒了快两天了,应该已经恢复了一些,只是会越来越疼,您时间方便的话还是多陪着他吧,有个熟人在身边总是好事……”
后面的话薛擎都听得迷迷糊糊的,他脑子里一团乱,医生让他想想,他却根本想象不出来。他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受过伤,唯一一次是打球时候崴了脚,肿了个大包,瘸了好多天,疼得他天天骂三字经,从此更是再不碰篮球了。
崴脚而已,和岑深的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那他这样的伤,到底……会有多疼呢?
他意识恍惚地又回到病房,勉强还记着岑深的嘱咐,推个门缝往里瞅了瞅,看里头没有蒋梦,才推门走了进去。
他又觉得心冷,那女人居然真的一去不返,岑深才醒来没几天,她居然就真的忍心不管他了。
薛擎还记得之前赵医生给他传的话,说是岑深醒来后特意叮嘱过,叫蒋梦先别告诉他家里人。这个傻瓜,伤成这样了,居然还怕吓到家里人,想自己扛着。
可怎么可能扛得住?他家人早晚会知道,可此时此刻,却真的没有一个人陪着他,那人就这么孤零零地在黑暗的病房里昏睡着,只有钟表走动的滴答声在冰冷的空气里环绕。
薛擎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很不舒服,他想起来上一次也是在这样的月光下,在深夜中,他这么俯视着他,看着他无措又僵硬的面孔,低下头笑着亲吻他。
可仅仅只是六天时间而已,居然就成了再也回不去的记忆。
薛擎看着床上木偶一样动也动不得的人,心脏微微一缩,忍不住又握住了他的手。
“嗯……”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空气里传来一声模糊的低吟。薛擎心头一跳,立刻转头看他,就看到那人本就微微皱着的眉头忽然收紧,连平静躺在他手心里的右手腕也猛地抖了一下,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薛擎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作响,来不及思考什么,就看到岑深忽然睁开眼睛,瞳孔对不准焦距,只抬起无力的脖子,慌张地朝自己下身看过去。
“小岑,怎么了?”薛擎慌忙问他。
岑深额头流着汗,脱口喃喃道,“疼……”
薛擎立刻握紧他的手,磕磕巴巴道,“没、没事,正常的,医生说这是恢复得……”
“嗯……啊!”没等薛擎说完,岑深忽然仰起头,双眼不自觉闭紧了,脸色陡然惨白。薛擎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看到他咬紧了牙,无意识张开手死死握住了自己的手掌,那青筋暴起的手背,和几乎要勒断他手指的力道,让薛擎整个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