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老婆一下笑了:“什么男朋友,那是小赵,跟小黄一起租对面房子的。他有时候过来我这买烟,这么说起来我也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了,大概是搬走了。这些小年轻都没根的,一点吃不了苦,什么事情做做不开心就要走,真是不像样子。不过小钱也无所谓,他那个房子好租的呀,前几天还听他说又有人想搬过来呢。”她说完才发现那小伙子阴沉着一张脸,吓了一跳,忙说:“哎,你怎么了呀?我刚才不是说你的!”小伙子这才回过神来:“啊?没事没事,姐,是我走神了。谢谢你啊!”老沈老婆看着这小伙子跑着出去,心里直乐呵,哟,这么等不及啦。可她又突然觉出不对来:他跑的那方向是反的呀?凌远今天有一台小手术。本来这种手术排不到他,安排韦天舒那种级别的都属于牛刀。但病人是省卫生厅领导的亲老子,之前的医改方案提到省里,也遭遇了很多的非议,这位领导出面说了不少好话。如今当儿子的指名道姓的要凌远主刀,凌远自然要还上这份人情。这种特例凌远做过不少,不在乎多加一个。为了安抚厅领导的心理,他还特地放慢了动作,硬生生把半个小时的手术拖到一个小时。他一出手术室的门,就看到金副院长皱着个脸在等。老金已经看见他出来,急匆匆地迎上来:“凌院长,市公安局逮捕犯人的时候开了枪,犯人受了重伤,刚送来我们医院。”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在枪是公安那帮子人开的,救得回来还好,救不回来责任也是那边担,跟第一医院扯不上关系。老金心里这样想,觉得松了一口气。谁知道抬头一看凌远,吓了一跳。凌远脸色铁青,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他远远地就看见走廊上聚着一堆人。薄靳言,简瑶,欧阳霖,和其他他叫不出名字的警察,脸色都很难看。还有一个人坐着,背佝偻成一个圈,脸埋在手里。是李熏然。有什么东西在震。李熏然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手机在响。他动作有点迟钝,半天才掏出来。凌远的电话。李熏然鬼使神差地转头,一眼就看见了凌远。凌远才下的手术,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看起来跟李熏然一样乱七八糟。但凌远站得很直,像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李熏然在电话里听见凌远安稳的声音:“熏然,到我这里来。”他乖乖地跟着凌远,被安置在院长办公室舒服的沙发上。桌子上有热茶,嘴里被塞了巧克力,黑的,有点苦。李熏然紧紧地绞着手指,突然说:“我们没能救得了她。尸体就在钱方生后院的屠宰场里。”他打听到最近又有人搬进了那座死亡小院,就十万火急地向局里汇报了情况。李局长当机立断,立刻组织警力对钱方生进行抓捕,谁知道还是迟了一步。钱方生家的后院是自己偷偷扩建的,占了小半片路,正好把一个下水口围在里面。窨井盖开着,一个年轻姑娘的尸体就躺在旁边,面目狰狞,死不瞑目。钱方生负隅顽抗,提着血淋淋的杀猪刀冲向离他最近的警察,被李熏然一枪放倒。李熏然突然说:“你不用盯着我,凌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没有心理负担,不信你看。”他边说边抬起手来。李警官的手指纤长清瘦,是个适合握手术刀的好料子。因为他的手还很稳,一点也没有发抖。凌远记起他第一次见到李熏然的时候,那时候他刚开枪击毙了犯人,也还是镇定自若,没有一丝慌乱的模样。他那个时候就想,这是一个多么强大的人,坚定,纯粹,一往无前,给他周围的每一个人以保护和力量。他不说话,李熏然侧过头去看他,突然笑了一下:“你知道为什么吗?”这个笑很苦,但李熏然接下来的话更苦:“要是你对自己开过一枪,你的手也不会再抖了。”凌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李熏然转回头去不看他,声音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哦,你还不知道吧?我曾经被人囚禁过一个多月,还被那人催眠了。说起来还多亏了那一枪,不然怕是要铸成大错。”“凌远,我真的不害怕。我只是很难过。”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凌远凑过来,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上。凌远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刺的李熏然眼睛发酸。凌远的手在他的后颈上,温热而踏实。那是一双救人的手啊。如果他能抓住这双手,是不是也会被拯救?下一刻,凌远握住了李熏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