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熏然挂了电话,才发现一桌上的另外三双眼睛全盯在他身上。他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影响你们吃饭了。”……然后韦天舒就兴致勃勃的拉着他描述了半天肿瘤的形状,说到兴起处,还拿出手机要把珍藏的实体照片给他看。凌远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差不多行了啊,再作这个月扣一半奖金。”韦天舒瞪圆了眼睛,看起来像一只炸毛的猫:“凭什么!”凌远顺手把自己和李熏然吃干净的餐盘叠在一起,端起来往回收处走,远远丢下一句:“凭我是院长。”李熏然跟在他后头直笑。凌远带他去了急诊。结果李熏然笑不出来了。负责抢救的医生已经连续值了16个小时的班,脸色有点差。一见凌远,他抖了一抖,下意识地站得直了一点——然而这也就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客气了。这位负责医生直截了当地告诉李熏然,死者症状明显,死因疑似中毒。李熏然愣住了。——欧阳霖那张狗嘴,果然到哪儿都吐不出象牙来。10、父与子(二)死者叫杨信春,原本是外地来本地打工的,后来在批发市场这里开了一家春风粮油店。他的活动圈子很小,只跟生意上往来的人有接触。他老婆是一家超市的理货员,两人有一个10岁的女儿。下午在杨信春的粮油仓库里看见欧阳霖时,李熏然上去劈头盖脸地把他一顿揍。欧阳霖连声惨叫,指天发誓,这次真不关他的事。这种事情每天都有,哪晓得他难得偷一回懒,就碰上个棘手的。这间仓库并不算大,一大半地方都是存放粮食的口袋,另外一小块地方用胶合板隔出了一个小小的生活区。李熏然他们在周围看了看,这里只有一张行军床,一个床头柜,一张板桌,一个简易灶台。桌子上还放着剩菜,气窗下头的墙边堆放着杂物。昨晚上下了暴雨,气窗没关,雨从窗户里漏进来,水泥墙上一道深色的水线漫延下来,把地上的东西都打湿了不少。欧阳霖凑到桌前看了看,吸了吸鼻子:“这糖蒜味道挺重的啊。”李熏然踹他一脚:“干正事!”撬开门的保安和几个商户都可以证明,门是从里头锁住的。另外死者的社会关系比较简单,周围商户普遍反应杨信春这个人老实和善,平时跟邻居关系不错,连周围商户的好几个皮得掉渣的小鬼都能收服。根据这些情况,仇杀的可能性基本被排除,再结合医生的说法,食物中毒的概率很大。欧阳霖把桌上剩菜每样取了一点放进证物袋,送回去进行毒理分析。他一边装一边嫌弃地皱鼻子:“我的妈,这糖蒜是什么玩意儿腌的啊这么冲,闻的我都泛恶心了!”李熏然也觉得恶心。这仓库里通风不畅,还装了半库粮,一股沉闷的灰味,堵得他喉咙口都难受。他忍着这点不适,去看看能不能发现其他的线索。他先检查了死者的床铺。床上的被子被掀开,床单凌乱,枕头上有呕吐物。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杨信春被发现时只穿一条短裤躺在地上——他很有可能是半夜突然觉得不适,想要出去求救,但为时已晚。李熏然取了一点死者呕吐物的样本,又去检查死者的床头柜。床头柜里东西很杂,有大概1000多块的现金,整票子和零钱都有。有一本记账的笔记本,李熏然随手翻了一下,发现杨信春的帐记得非常仔细,几毛几分钱的零头都写得清清楚楚。除此之外,柜子里还有笔、手机充电器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最里头有一盒巧克力,漂亮的盒子在灰暗杂乱的柜子里格外显眼。李熏然皱起了眉。巧克力是很有名的牌子,意大利进口的,模样精致,口味也好,是年轻情侣之间常见的礼物,只是价格也同样很美丽。当然,杨信春不至于连这样一盒巧克力都买不起,但以李熏然的经验来看,除非是为了孩子,否则像他这一类人,一般不会舍得买这样昂贵的零食。现在的问题是,这盒巧克力明显已经拆过,并且已经少了一大半,肯定不会是杨信春买给女儿的礼物。想到这里他觉得头有点疼,胃里更不舒服了,可能是在仓库里闷得太久。李熏然叹了一口气。一盒巧克力而已,没有哪条法律禁止杨信春买它吃它,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质了一点?他想了想,还是取了一颗,同样作为证物带回去化验。欧阳霖那边也完事了,正嚷嚷着被糖蒜味儿冲的恶心,李熏然看看时间还早,拎着欧阳霖往杨信春家去了。杨信春家住在里粮油市场半小时车程的地方。那地方是老城区改造工程下少有的幸存之地,全是旧式筒子楼。杨信春家那一幢还算比较新的,二楼某间屋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