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骁,走吧。”姬玉骁步子可以放缓:“小殿下,今天我带你离开。”姜弦惊讶,眉目里全是难以置信:“你、这,你怎么办?”姬玉骁没想到姜弦会先惦记他的安危,听她这话,灿然一笑:“眼下,没那么多忌讳。”更何况,自从小殿下醒来,殿下决定退兵聚集于临尘山麓,这个举动,其实已经向陈淮传递信号了:他要放弃,他希望留下这些兵马。只是姜弦不懂罢了。姬玉骁道:“只要送你渡河,估计陈侯就能接到你。他已经陈兵于芦苇荡两日了。”“还要打?”姜弦揪住姬玉骁的袖口,急声问道。“小殿下到了就知道了。我答应会护佑小殿下平安,便不会食言。”姬玉骁沉声道:“子时,我去接你。”姜弦上楼阁时,心都是悬着的,若按姬玉骁的话,明日便不会安宁。她有些坐立不安,平静了一晚的思绪开始如浪翻滚。如若姬敏清还是孤注一掷,那她来便毫无意义。可明明这两日,她能感觉地到,姬敏清在软化。他一生弑杀悖逆,但姜弦清楚,她的母亲在姬敏清心里的分量极重,要不然她死都不知道有几回了。可为什么,临门一脚,就演变成她要靠着姬玉骁离开?哪里出了问题。时间在姜弦的思索里慢慢流逝,原本以为难挨的子时,一下子来临。木制的门被扣响的瞬间,姜弦吓得弹立起来。姜弦听得姬玉骁的声音:“小殿下,该走了。”姜弦收拾的很利索,她难得用了姬敏清送的服饰——前朝的骑射服。姬氏皇朝赤红的凤翎纹案,在暖黄的烛火下血一般鲜红妩媚,让姬玉骁霎时间移不开眼。他难掩心中的激动,却又不得不低下头:“小殿下下,走吧。”姜弦紧跟在他身后。原本,姜弦以为这会是一个惊险的过程,至少离开庄子是这样。却不想一路无事发生,让她安安稳稳走到了环伺护卫庄子的林间。姜弦心生疑窦:“玉骁,你真的不会被安王惩罚吗,我们这样大摇大摆出来?”姬玉骁浅淡一笑,没有接话。等到二人走出去好远,骑上马,彻底躲到了林间,姜弦才忽的反应过来。这不仅仅是姬玉骁想送她走,而是姬敏清默许,她可以走。她想起了晚间那个话题。她想让姬敏清再眷恋一点这大好河山,随口提及了淮水。她不知怎么,当时满脑子是淮水。可姬敏清说他没有去过。他怎么会没有去过?陈淮当时被留在了淮水畔的青山寺,他一手造成了陈淮所有的苦痛。姜弦心里一酸。他是后悔过去了吗?“玉骁,安王他……”“殿下的事情,属下从来不会多问。”姜弦道:“如若他回头,劝服所有人归降,这是大功,陈淮不会为难,朝廷更不会为难。”林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姬玉骁回答之前,率先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姬玉骁陡然变了神色,右手握剑,出剑三寸,仔细盯着暗色里连成一片的密林。忽的,林间风起,扰动繁茂的枝叶,眨眼间,便从遮掩里移过来一个人。那人速度极快,绕是姬玉骁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也在瞬息间被他压下马。二人的厮杀一触即发,可在极尽短暂到不足一息的时间里,姜弦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是陈淮。竟是陈淮!姜弦下意识握紧了缰绳,向着二人的方向道:“别打。”陈淮猛地收了手,被姬玉骁逼退一步。他闪过姬玉骁,一下立在姜弦马下,剑指姬玉骁。“陈侯,你怎么在这?”陈淮没有搭理姬玉骁,他转眸看向姜弦。漆黑一片里,不知道为什么,姜弦就觉得此刻陈淮的眼睛一定格外明亮和复杂,兴许还有生气、后怕。“受委屈了吗?”陈淮声音很低,像是三月的风,轻和缓慢,略带潮湿。姜弦摇摇头。陈淮放下心来,转眸看向姬玉骁,像是等待狩猎的孤狼。“陈淮,”姜弦坐在马上,轻声道:“玉骁是送我走的。”陈淮握剑的手一僵。“他带你来这里,又带你走?”“是。”陈淮对上姜弦的视线,很快,他收了剑:“好。”他看向姬玉骁,竟然行了个礼,“刚刚是我得罪了。多谢你护着阿弦。”姬玉骁掸掸和陈淮交手后、衣服上打出的褶皱,转身就走。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在大军未开拔、未渡河,只是两军观望之时,陈淮已经安排好所有事情,孤身游过芦苇荡,来了他们严防死守的地界,只为带走小殿下。